[助聽器] 一份不存在的雙週刊 /關於音樂, 電影, 閱讀, 失去的人和物, 時光旅行...如此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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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8

Last tango in hell


(080204.01)
Susan Sontag生前據云說過「在有生之年希望每年看一次《Satantango》」之類的話,結果成了宣傳Bela Tarr電影必不可少的魔術金句。
S說這話的時候,Bela Tarr的電影名符其實仍是「守得最穩的秘密」,難得有放映的機會,想「每年看一次」,的確只好心懷希望了。
我沒有 Susan Sontag的眼界,但勝在好彩:
我們現在可以買到Bela Tarr的電影光碟,想睇就睇。

問題是:7小時長的《撒旦探戈》,你敢看第二遍?

(080211.02)
來自《Damnation/Satantango/Werckmeister Harmonies》三部曲的鏡頭:
1. 無人風景中緩緩運行的運煤吊車﹣﹣用了3分半鐘把鏡頭拉後到室內男人的後尾枕(幾乎察覺不到鏡頭在動)
2. 牛群在農地閑逛,一頭發情公牛不時有所動作﹣﹣7分鐘
3. 兩個人背向鏡頭在垃圾亂飛的狂風中低首前行﹣﹣2分多鐘(只要有人要行路便起碼行2分鐘)
4. 爛醉的村民跌跌撞撞跳著狂亂失序的舞﹣﹣ 接近5分鐘
5. 小女孩把貓監生玩死﹣﹣4分多鐘
6. 一班酒鬼在酒吧內扮太陽系運行﹣﹣9分鐘

試比較以下參考數字:
《There Will Be Blood》每個鏡頭平均長度:12秒
《Bourne Ultimatum》每個鏡頭平均長度:2秒

《Werckmeister Harmonies》片長145分,只有39個鏡頭。你自己計一計。

(080306.01)
Bela Tarr 的招牌長鏡頭所以令人聞風喪膽,不單因為其長得地老天荒綿綿無盡期﹣﹣
小津安二郎、安東尼奧尼、塔可夫斯基的鏡頭都長,但他們的長鏡頭是一種修辭、一種隱喻。
小津要表現的是那種日長無事的平凡人生,人間一切生死愛憎在時間長河中顯得微不足道(整列火車緩緩在鏡頭前駛過,生命也悄悄溜走了),安東尼奧尼的長鏡頭展現現代人/現代生活的荒蕪蒼白(尋人的人兜兜轉轉勾三搭四,最後卻把要尋找的人忘掉了),塔可夫斯基的長鏡頭像夢、像宗教苦行(詩人點起蠟燭由乾涸的溫泉浴池這頭走到那頭,幾經嘗試才完成)。

Bela Tarr用長長長長鏡頭展示的,卻是「空無」:

所謂蒙太奇技法在他的電影中並不存在。
蒙太奇是利用影象作出種種「暗示」的藝術,但Bela Tarr不打算用他的電影「暗示」什麼。
走路的人只是在走路,爛醉的村民只是一班爛醉的村民。
玩死貓的女孩,玩死咗隻貓。
他的主角沒有故事好說,所有人只是虛無的存在,沒有來處,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他用的是冷酷無情的造物主視點,任由他的角色自生自滅。所有人活得像暴雨中無處容身的野狗﹣﹣電影中也真常常出現被雨淋得濕漉漉的狗。

7小時 「空無一物」的鏡頭,無論對片中人或是屏幕前的觀影者來說都是無始無終的煉獄。
像報導戰爭真相的新聞照片, Bela Tarr電影冷觀殘酷不仁的景象,令人不安,令人無法直視。也令人無法忽視。
我們無法不去沉思他拍這些電影的動機,也不能避免把他身處共產主義理想幻滅時代的背景扯進來。
如此這般,Bela Tarr不需要運用暗示,電影本身便成為(或被解讀成為)一齣政治隱喻。

(080306.02)
我用了整整一年才把《撒旦探戈》光碟刨完(原因不足為外人道),要扮Susan Sontag「有生之年每年看一次」,光是想已經很自掘墳墓。我好好考慮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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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just for a second i thought i remembered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