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聽器] 一份不存在的雙週刊 /關於音樂, 電影, 閱讀, 失去的人和物, 時光旅行...如此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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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2.07

Parallel Universe Chronicle #001





“I remember. I remember so that I won't forget.” –Orhan Pamuk《The Black Book》



第一章:如何辨別一個Time Traveler

(071220.01)
要辨別一個Time Traveler,可以從他的書架/唱片架開始。

喜歡緬懷過去時光的普通人類,往往會買回以前聽過的唱片、讀過的書。
有些因為年青時很喜歡,但當時沒錢買;
有時是覺得新不如舊;
有一些是書架/唱片架上「不可或缺的經典」;
一些令你想起某個/些人和事……

但是在時空行者卻會把同一張唱片、同一本書買完又買 。
好像一個偏執狂無意識地重複做同一件事。


(071224.01)

在其中一位Time Traveler L先生的書架上,可以找到6、7本卡繆的《瘟疫》。

﹣﹣這些書是否不同版本?有沒有經過重新修訂、全新翻譯之類?

L:噢,不,好像沒聽過《瘟疫》有甚麼終極版本。畢竟卡繆意外早夭,連手上寫著的書都沒寫完,那會有閑工夫把舊書重訂。況且原作已經很完美,不需要修訂甚麼。除非你像Umberto Eco那般要研究李爾醫生出門踩到的到底是一隻rat還是一隻mice,否則現有版本夠好了。那幾本企鵝出版社英譯本內容全無分別,台灣遠景的中譯本甚至是完全一樣的同一本書。

﹣﹣何以會買那麼多一模一樣的書?為了不同的封面設計?

L:(作了個咋舌狀)才不!這些《瘟疫》封面設計都醜死了,配不起這本經典。老實說這些書都是我在不同的平行宇宙漫游時買的。

﹣﹣為什麼要在不同的平行宇宙買同一本書?

L:說來慚愧,雖然我是個資深的Time Traveler,頻繁往來不同時空,不過仍未有十足把握可以來去自如,總怕到了另一個平行宇宙,沒法回到原來的地方。雖然說我在任何時空都可以好好過活,不過失去平常慣用的物件總是怪怪的,所以便在不同時空把看慣的書呀唱片呀一買再買,結果書架上不知不覺全是一樣的東西……

﹣﹣聽來好像Linus的Safety Blanket嘛。

L:(笑)大概是一樣效果吧。

﹣﹣還有甚麼是買了再買的?
L:讓我想想:村上春樹早期的書(《挪威的森林》有4、5套;《聽風的歌》《舞、舞、舞》各3、4本)、Lydia Lunch的《Queen of Siam》;Felt的《Splendour of Fear》;尚﹣盧.高達的好幾套電影光碟;是枝裕和的《幻之光》;嘿,連Leo Carax那套毀譽參半的《Pola X》我也買了3張……還未計在不同時空買下不同format呢,像奇斯洛夫斯基的《兩生花》,VHS、LD和DVD我都有耶……

﹣﹣(制止L先生數下去)這麼說你一定擁有很多了吧?

L:你才不知我失去的更多呢。

22.12.07

Story of O.

(071106.02)

劉偉民邀請我看香港藝術節Ornette Coleman的演出,真是快樂的事。
說起來我已經好久沒有接受過別人邀請。
最接近「邀請行為」的例子,是有人邀請我去死(以「你唔好去死!」這種修辭法表達)。
聽Ornette Coleman的自由爵士對我來說絕不輕鬆,不過,起碼唔駛死。



(071106.03)

有時我分不清,是人開創時代,還是時代成就了人。

現代主義思潮其實早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歐洲開始醞釀發酵,畫家、詩人、雕塑家、作曲家、建築師在街頭咖啡室開壇,熱烈爭論新世紀藝術的走向。
立體派、表現主義、未來派、達達、超現實、抽象派……紛紛揭竿起義各據山頭。
然而在沙龍吹水始終是小眾活動,一班地下友(是的﹣﹣未發達的畢加索咪又係地下友一名)互相吹捧到識飛,也只不過是另類選擇。
梵谷名符其實窮到癲、斯特拉汶斯基首演《春之祭》被台下觀眾噓得一面青一面白、 畢加索要用畫換兩餐……事過境遷聽起來好像是風雅的藝壇逸聞,不過認真想想那種日子其實一殼眼淚(更不必提那些被時代潮流淹沒的無名之輩)。就算是今日無人不識,改寫20世紀建築/工業設計歷史的德國包浩斯學院,其劃時代的設計理念或許為學術帶來翻天覆地的變革(四正/平頂/鋼筋/水泥/玻璃/六面體),但是一般小市民根本無動於衷,繼續住他們的傳統斜頂木屋。

現代主義藝術發展的契機﹣﹣說起來很諷刺﹣﹣是第二次世界大戰。


(071218.01)

現代主義者大多有強烈左傾意想和反精英心態(雖然現代主義大師們只是不同形態的精英),自是不容於希特拉政權。結果包浩斯被封校,各人在政治逼害的陰影下紛紛逃離納粹歐洲(Walter Benjamin逃得最遠﹣﹣他選擇了自殺,以後冇人搵到佢),美國成了現代主義者的避難勝地。

現代主義者選擇美國,不只因為她遠離戰火,也因為美國是當時世上最年輕的國家,沒有太多歷史枷鎖,對任何新鮮事物都躍躍欲試,因此成了現代主義藝術家們的實驗室、遊樂場。


(071219.02)

美國是二次大戰的超級大蠃家,戰爭工業令美國社會自經濟大蕭條中復甦過來,更接收了世界各地的人材,從此踏上了世界舞台的主家席。

現代主義美學也在美國找到了生根的樂土:
有一流的藝術家/建築家提供奇想天外的新穎設計,有先進的技術和物料把這些設計生產出來(世上大部份的技術和物料都是戰爭工業的副產品)。

更重要的是:有既富裕又好奇的顧客付鈔購買。


(071220.01)

現代主義理論的火種戰後在美國燒得一發不可收拾:
Jackson Pollock創作出大氣磅礡的抽象表現主義繪畫,
Charles & Ray Eames確立了20世紀現代家具設計的標準,
而在Charlie Parker開辟了具有真正現代意義的Be-bop風格後,Miles Davis、John Coltrane等人也開始改寫爵士音樂的面貌﹣﹣
音樂不再只是旋律的載體。
旋律只是一個出發點,音樂人上了車,便開始遊車河。一首本來耳熟能詳的Standard,落在他們手中往往變得面目全,像無知少女上了飛仔的車,一心想去油尖旺,結果去了飛鵝嶺。
像所有現代主義者,他們有興趣的不是作品本身,而是怎樣去演繹作品。
聽眾不單是聽一首歌,而是聽音樂人如何演奏一首歌。

到了Ornette Coleman出現,自由爵士發展至極致。
我常聽的Ornette Coleman,是屬於80年代 Alantic Jazzlore系列的《The Art of The Improvers》卡式帶,收錄了他59~61年間的七首錄音(同佢死過的還有另一前衛老袓Don Cherry),大大話話聽了廿年﹣﹣不過說「常聽」,其實到今天仍未聽得熟,因此常有「咦這段怎的沒聽過」的時候﹣﹣李藍還說O先生60年代的作品已經算易聽……
聽Ornette Coleman,已經不是聽他用色士風吹一支曲,而是聽他怎樣吹佢支色士風(我老覺他好像一邊吹一邊說你睇你睇我咁吹都得)。

Ornette Coleman ,令我想起周星馳電影中的吳孟達「你吹得我漲咩」那個得蹙樣。

21.12.07

ugly duckling x 2

(071219.01)
春天來了,萬物欣欣向榮,大地充滿生機……
長話短說,總之好生養的鴨媽媽生了一窩蛋。
一窩共有七隻﹣﹣不,應該是八隻﹣﹣咦?明明好像生了六隻,怎麼多出兩隻?
數學一向不好的鴨媽媽數來數去,數得昏了頭,索性算罷喇。
反正是一堆鴨蛋就是。

八隻蛋蜉出八隻毛茸茸的小傢伙。
為了方便描述,我們把這八位小鴨稱為米高安哲奴、埃瑪努埃爾、博爾赫斯、克羅索夫斯基、卡拉維塔、克爾凱廓爾、卡德勒隆.德.拉.巴爾卡﹣﹣呃,還是用小鴨1小鴨2小鴨3…… 好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小鴨一天一天的大,身上長出漂亮的羽毛,既防水又保暖。
除了小鴨7和小鴨8兩位,左看右看都像很醜怪的甩毛雞,受到俊美的兄弟排擠。
好在慈祥的鴨媽媽對兩隻醜小鴨愛心不減,讓他們得到無微不至的照料。

性格樂觀的小弟弟8號仔對自己的醜陋外貌半點不自卑,還常常鼓勵鬱鬱不歡的小鴨7:「凡事要積極面對,怨天尤人不能改變現狀,我們應該好好裝備自己,迎接未來種種挑戰。我相信只要努力不懈,終須有日龍穿鳳,唔會日日褲穿窿!」
雖然小鴨7從未著過褲(而且他渴望擁有的是羽毛,不是一條褲),不過受到小鴨8的感染,心情也好多了。

如是者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在一個天朗氣清的初秋早上,大家一覺醒來,發現小鴨7竟然長出耀目生輝無與倫比的羽毛!
住在隔籬,有點見識的阿三姑(也是一隻鴨,她的仔女有份玩歧視)一見小鴨7身上的羽毛便說:「這分明是上等羽絨被的好材料!你,其實是一隻鵝﹣﹣而且,是一隻高貴的天鵝!」

一時間眾鴨議論紛紛,鴨媽媽看見兒子成才,也不禁老淚縱橫(她完全沒想到鴨生不出鵝的道理),更有住在老遠的親戚上門贈慶。
小鴨8站在一旁,面上掛著「我一早都話架啦」的表情微笑著。
被圍在鴨叢中的小鴨7﹣﹣現在應該改稱為小天鵝7﹣﹣向小鴨8投來感激的眼神,兩隻水禽互相默默的、重重的向對方點了個「識天鵝重天鵝」的頭。
這時候,鴨三姑好像忽然驚醒夢中人的「鴨」了一聲:「既是一隻高貴的天鵝,你便要活得像隻天鵝,你要飛到南方過冬。」
眾街坊連聲和應,還說南方有個天鵝湖,可以給你一個五星級的家。
小天鵝7面有難色望著小鴨8:「可是……」
小鴨8成竹在胸信心滿滿,反而安慰起小天鵝7來:「你先走一步,遲些我的羽毛長出來便會趕上來和你匯合。」
剛巧天上有一群鵝正以人字型陣式飛過,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小天鵝7糊裡糊塗的給擁著出發,展開南下過冬之旅。

秋去冬來冬又去,春天又來了。
小鴨8仍然像一隻鴨,終於沒有長出半條鵝毛。

他不知道自始至終他只是一隻鴨。

仲係醜嗰隻。

﹣﹣完﹣﹣



(071219.03)
下期預告:白雪公主七擒七縱七色狼

17.12.07

game of the rules

(071217.01)

我自11月開始玩這兩個遊戲:

遊戲a)
完全遵守交通燈號過馬路--
1. 只在行人過路燈的綠公仔亮起時才橫過馬路
2. 綠公仔閃動時耍停下腳步
3. 假如在紅公仔亮起(一時大意跟隨大隊或心不在焉)過馬路,絕對要走回頭.
4. 即使三更半夜馬路上渺無人跡也堅持遵守規則

遊戲b)
乘搭升降機時, 絕對不按"關門"鍵
1. 進入升降機後只按自己要到的層數, 等門自動關上.
2. 留意升降機鍵盤"開門"鍵位置, 隨時為趕電梯的人按開門.

以上遊戲只在一種情況下暫停: 趕住搵食/見客/趕貨時.
(一條潛規則:工作時工作)


--玩這些遊戲有什麼得著?
--當你依足世人訂下的"正常行為"定義, 別人仍然以奇異的目光看你:
(那些因為我按"開門"鍵才趕到電梯卻對我投以不友善眼光的女人 /那些怪我擋路發出'唧'一聲的途人)
結論一: 你真的是個無藥可救的怪人
結論二: 這個世界已經爛到無藥可救

因此:
無論那個結論才是正解, 你其實都可以為所欲為--
跟綠公仔過馬路/不按"關門"鍵, 不是因為你要守別人訂的規舉, 而是你中意.

嘿!

12.12.07

beautiful sad song


MEW--Comforting Sounds(Frengers LP cut)

concert backdrop version
live --full version
music video --short version


厚顏無恥的傷感ballad--我可以無限次重播.

I don't feel alright in spite of these comforting sounds you make.
I don't feel alright because you make promises that you break.
Into your house, why don't we share our solitude?
Nothing is pure anymore but solitude.
It's hard to make sense, feels as if I'm sensing you through a lens.
If someone else comes, I'd just sit here listening to the drums.
Previously I never called it solitude.
And probably you know all the dirty shows I've put on.
Blunted and exhausted like anyone.
Honestly I tried to avoid it.
Honestly.
Back when we were kids, we would always know when to stop.
And now all the good kids are messing up.
Nobody has gained or accomplished anything.





ps.我知我知,serverin servant,你唔駛特登話比我知"我份人濫情"--我係.

14.11.07

Dining Table 2007.11

(071114.01)
Serverin Servant
for the dining table....
1. chopsticks
2. fork
3. hand


盧志偉
MUSIC (in my ipod):
Radiohead《In Rainbows》
Alcest 《Souvenirs D'un Autre Monde 》
Giardini di Mirò 《Dividing Opinions》
古物出土:
The Wake《Here Comes Everybody》
Wolfgang Press 《The Legendary Wolfgang Press and Other Tall Stories 》
BOOK:
丹尼埃爾.阿拉斯《我們什麼也沒看見:一部別樣的繪畫描述集》
維特根斯坦與《哲學研究》(繼續 …龜 …速)
馬里奧.佩爾尼奧拉《儀式思維》(差不多讀完 …仲未知佢想點)
重讀《傅科擺》(台灣中譯本)
TV: 《交響情人夢》(唔沖涼洗頭的野田妹)
My favorite season: early winter (背景音樂: Piana《Eternal Castle》)


李藍
Music:
Kim Kashkashian and Robert Levin - Songs from Spain and Argentina
Joy Division - Unknown Pleasures (Reissue)
Joy Division - Closer (Reissue)
Joy Division - Still (Reissue)
St. Vincent - Marry Me
Keith Jarrett, Gary Peacock, Jack DeJonette - My Foolish Heart: Live in Montreux

Books:
Bertrand Russell - The Problems of Philosophy
Steve Lake and Paul Griffiths - Horizons Touched: The Music of ECM
Noam Chomsky - What We Say Goes
Ludwig Wittgenstein - Notebooks 1914-1916

Puzzling Bilingual Article:
http://www.monitor-records.com/index.php?cpage=7&width=1680&height=1050


劉偉民
Wine: Red - Bass Phillip Premium Pinot Noir 2005 (Victoria, Australia)
White - Errázuriz Single Vineyard Sauvignon Blanc 2007 (Chile)
Sparkling - J Cuvee 20 Brut (Russian River Valley, California, USA)
Whisky: Glenmorangie Quinta Ruban
Beer: 不再在布吉生產的Phuket Beer
Snack:台北京兆尹綠豆糕
CD: Mark Knopler "Kill To Get Crimson"
Youn Sun "Memory Lane"
Book: 中國搖滾手冊
Magazine: DP Week (The magazine of Dom Pérignon Week 2007)

7.11.07

Parallel Universe Chronicle #000

What is Time?
Is it an ever-rolling stream that bears all our dreams away, as the old hymn says?
Or is it a railroad track? Maybe it has loops and branches, so you can keep going forward and yet return to an earlier station on the line.

--Stephen Hawking 《The Universe in a Nutshell》


序:平行宇宙的物理規則

(071105.01)
時間不是一條線。

把時間形容成一條長河,是錯誤的比喻。
這個比喻令人以為時間是線性的:有始有終、由A流向B、今天之後是明天,回頭看過去則是昨天……

時間,其實,是一舊塵。

如果硬要以〔線〕的觀念來比喻時間,那麼:
時間是不知多少條蠶絲糾結成的一團混沌﹣﹣像床下底找到的一團塵垢。
絲線相互交織,分不開這條那條。
不知多少條絲線,每條都是一個宇宙﹣﹣不知多少個宇宙,構成時間。
時間是一個複合體。
這就是平行宇宙。



(071105.02)
如果我們置身的這個時空(混沌間其中一條絲線)是〔P-0〕,相應的便有〔P-1 / P-2 / P-3 / P-4……〕以至〔P-n〕(即係N咁多個)這些平行宇宙。

所有這些宇宙同時在同一條件下誕生,像無限隻複製貓。
(如果你問「在不同時刻不同條件下誕生的宇宙又怎樣?」﹣﹣那是另一個故事,與我要說的無關。)
〔P-0〕和〔P-1〕乍看很相似,只有幾乎察覺不到的微細分別。
〔P-1〕和〔P-2〕乍看也很相似,只有幾乎察覺不到的微細分別。
〔P-2〕和〔P-3〕乍看也……如此這般,一直到〔P-n〕。

微細分別無限累積成巨大的分別:
〔P-0〕和〔P-n〕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但也有可能:〔P-0〕和〔P-n〕完全沒有分別,一模一樣﹣﹣
1變2,2變3,再變可能成為4,當然也可能打回原型,變回1。



(071105.03)
混沌沒有固定形態,每一刻都在變。
(一舊塵, 咪一舊嘢咁囖。)
糾纏的絲線時而交會,時而分開。
交會的地方,便是各個平行宇宙間的通道。

在平行宇宙,人有時會誤入其他宇宙而不自知。


(071105.04)
試想像:
由線的一端走向另一端﹣﹣在A點出發,最後到達B。

在線性宇宙,這不過是簡單得像一片蛋糕的任務。
不過在絲線糾結的平行宇宙,故事卻會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我們由「這條線」﹣﹣即〔P-0〕的A點出發,中途卻可能會不自覺的走進另一條線(比方說走進〔P-1〕 ,或是〔P-5〕,然後穿過〔P-3〕,途經〔P-6〕),最後才重返〔P-0〕(「這條線」)到達B。

因為得到「 由A到B」這個合理(與我們預期一樣)的結果,我們便認為自己一直在〔P-0〕上行走。



(071105.05)
有時我們剛剛用筆寫完字,把筆放下,才一轉眼,筆卻消失無蹤,遍尋不獲。
但當我們放棄找尋時,筆卻就在書桌上最顯眼的位置。
﹣﹣我明明很仔細的把書桌每個角落都找過!
多數人會把這種情況歸結為「看漏眼」,或者有人剛把筆拿去用,用完後放回原位。
迷信的人說成「鬼掩眼」,精神科學者會說是「眼看見了,腦卻接收不到」:把老婆看成一頂帽。

筆,或者一直在同樣位置,沒有動過(也沒有人動過 )。

是我們本人去了「書桌上沒有筆」的世界。
There and back,去了,又回來。



(071106.01)
人對「世界瞬息萬變」這類說話往往不加思索照單全收,但對「世界真的瞬息萬變」這個事實,大部份人卻選擇視而不見。
即使我們由日常生活中的這個世界〔P-0〕走進其他世界〔P-n〕,發現周圍出現一種莫名的異樣感(〔P-0〕和〔P-1〕乍看很相似……書桌上沒有筆……)。
這時候人便會認為是自己的感官失常,創造出〔錯時感〕、〔Dejavu〕之類的說法來解釋,令自己可以「回復正常」:只要我們生活的世界看起來「大致一樣」便可以了。

「我們熟悉的世界是一個能被解釋的世界,即使理由粗劣。」
﹣﹣卡繆《薛西弗斯的神話》

只有少部份人認識平行宇宙理論,明白「我們這個世界」如何運作。
他們知道時間的本質。
因為他們「知道」,所以他們可以在時間中自在游走。
這些人就是Time Traveler。

Whodunwhat?


(071029.02)

《殺戮之病》一開始便是《終章》:
連續殺人犯蒲生稔行凶時當場被捕,在場的目擊者還有退休幹探樋口、一直懷疑自己兒子就是犯人的蒲生雅子。蒲生稔對所犯凶殘暴行直認不諱。名符其實斷正,案情至此無可爭議。

然後,restart。
把結果說在前頭的敘事遊戲如今可能司空見慣﹣﹣四字成語說是這樣說,不過其實也不怎麼「見慣」,起碼《殺戮之病》92年出版至今還未見過玩這個把戲玩得更出色的後來者。

我孫子武丸分別利用蒲生雅子/樋口/蒲生稔三個角色的敘事角度,把這宗情節凶殘的連續殺人事件從頭交待﹣﹣蒲生雅子為何懷疑自己的兒子/樋口怎樣捲入事件/蒲生稔的行凶動機和作案過程交待清清楚楚﹣﹣我孫子武丸對於蒲生稔支解女屍的描述,鉅細無遺得接近病態,讀者也因此更確定兇手絕非其他人。

推理小說三大懸疑:Whodunnit、Howdunnit、Whydunnit一開始便揭穿,還有甚麼可看?

讀了一半我開始以為自己在重讀《模仿犯》。
宮部美幸這部名作通過眾多登場人物(殺人犯/涉案者/證人/倖存者/受害人遺屬/探員/記者/犯人家屬/市民)自身的故事,述說連續殺人案背後的社會性(殺人案變成奇觀、 犯罪心態、慘案倖存者又怎樣怎樣),這種幾乎像「真實案件/報導文學/non-fiction」+磚頭般厚的作品我看一本都吃力﹣﹣我以後怕咗佢。

但﹣﹣
我孫子武丸明明是新本格派推理小說大將,從來不是社會派。新本格派賣的是詭計,讀者最大的快樂,是與作者鬥智(其實是「享受如何被作者騙到」),因此我有足夠理由期望作者利用「社會派推理小說」這件外衣,暗藏新本格派的迷陣。(我少不免一邊讀一邊擔心:萬一我孫子武丸名大於實﹣﹣萬一本書爛尾﹣﹣萬一萬一……)

結果在「蒲生稔真的是兇手」這個條件之下,我孫子武丸表演了一次精彩絕倫的敘事戲法!
懸疑小說常有「不到最後一頁不知結局如何」的吹捧語,不過通常是吹水。
但《殺戮之病》卻貨真價實的到了「最後一頁」(準確說是「最後半頁」)才來一個天翻地覆大逆轉﹣﹣可以透露的是:(!!!SPOILER ALERT!!!)讀者一開結便墮入圈套。

我願意用書面的叫賣口號來形容《殺戮之病》:石破天驚的詭計!

1.11.07

The “Tandoori Chicken” Paradox

(071031.01)
李藍回應《Cultural Revolution and Tandoori Chicken》的四個點都正確。
有些地方我可以多說幾句:

1)「假設我們都追求民主的社會,我便不能把「憎恨民主」本身打成是「錯誤」,正如我不能攻擊別人的信仰一樣」:

說法一:
我們追求民主的社會,民主理念就是維護千差萬別的觀點,任何人都有權發表不同政見。
因此﹣﹣
如果一個追求民主的人(亞藍仔)在維園和一個姓曾的亞伯狹路相逢爭執起來,即使亞曾伯說出〔a.「民主=文革」;b.「文革是錯的」;所以 c.「民主是錯的」〕的高見, 亞藍仔也會承認對方發言的權利。
換個角度看,亞藍仔根據自己相信的民主理念,即〔任何人(包括亞藍仔自己)都有權發表不同政見〕,也可以提出亞曾伯「憎恨民主,係唔啱嘅播」這種「與亞曾伯不同的政見」。

說法二:
(關於攻擊別人的信仰)
兩個舊同學午餐,一個是人類學者,一個是牧師,兩個人對人類起源有不同信仰。
人類學者指出「上帝造人沒有根據」;牧師說「人類由猿猴進化而來荒唐之極」。
好多年以來,他們都互相說服不了對方。
在現代民主社會,這兩個人最後會把午餐好好吃完埋單握手道別,並且相約下次再拗過。
但在中世紀,那位人類學者只會被教廷判處火刑,遑論去維護/攻擊牧師的不同看法。

(在這裡可以加插那個老掉牙的政治笑話:美國人和共產東歐人爭辯誰更有言論自由,美國人說我可以在自己國內批評美國總統,東歐人說我也可以在我自己國內批美國總統。)

說法三:
回到「亞藍仔和亞曾伯」的例子。
亞藍仔和亞曾伯兩位活在民主社會,有平等權利各執己見各自表述,也可以得到各自的聽眾支持。
如果這位亞曾伯換成特首曾蔭權,情勢便截然不同:
亞藍仔沒有能力(選特首的投票權)攻擊曾特首,連維護曾特首的資格也輪不到(特首的任命權在中央)。
反過來說曾特首卻有權﹣﹣更有足夠的支持票﹣﹣去通過所有拑制(有可能發展至他認為「極端」的)民主的法案(曾蔭權的治港理念顯然是「拑制民主=有效管治」)。以今天的形勢,廿三條祭出更辣的條款都有機會過。

亞藍仔和曾特首不是在同一拳例的擂台上搏擊。

在一場公平的西洋拳賽上,一方堅持〔只准用戴上拳套的拳攻擊對手腰部以上〕,另一方卻施展連環霹靂撩陰腿。有機會被踢爆春袋的一方,即使他時刻緊守公平比賽原則(而不採取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反擊策略),他起碼可以向拳証投訴「對手出撩陰腿是錯誤的」﹣﹣他大概不可能覺得對方出撩陰腿「有可能是對的」吧?
現場觀眾/旁述員看到有人出術,拳証又不制止,也可以發出噓聲(當然也會有觀眾覺得出矛招大快人心,增加賽事欣賞指數)。

只要本著〔西洋拳賽賽例〕,誰都可以指出「出撩陰腿是錯誤的」。
(說起來其實連「出撩陰腿的理據」都可以不理。)

(071101.01)
緬甸軍政府高層可以「憎恨民主」。
但是他們因為「憎恨民主」而運用武力鎮壓示威者,卻是「錯誤」的。
如果「憎恨民主」會導致武力鎮壓的結局,那麼,我必需抱著「憎恨民主是錯誤的」這種觀念去反對「憎恨民主」這種政見。
如果我有「出撩陰腿/緬甸軍政府/〔極端民主=文革〕有可能是對的」這種想法,我相信的「追求民主社會」的理念咪好敝?

(071101.03)
4)「Tandoori Chicken是否一個幻象是需要證實的」

我用"Tandoori Chicken"代替〔文化大革命〕,並非說〔文革〕是一個幻象。
〔文革〕 絕對 絕對 絕對 是一個真實的錯誤。全大寫的THE MISTAKE。
(親權者請不要搬出「出發點是好的」那一套。〔文革〕由出發點﹣過程﹣善後處理都錯。)

但是攻擊〔極端民主=文革〕論中「曾蔭權曲解〔文革〕」這一部份,卻是攻擊一個幻象。
「曾蔭權收回《「極端民主=文革」論》」,只是承認「有關文化大革命的言論是不恰當」,
換句話說他的〔極端民主=文革=無法管冶〕方程式,只抽走〔文革〕這一項,變成〔極端民主=無法管冶〕。
仲大鑊。

“Tandoori Chicken”代表一種荒謬﹣﹣
公民黨有人投稿報章,批論〔極端民主=文革〕論,照例說「曾蔭權曲解〔文革〕」這一套,還說出「如果曾蔭權認為〔極端民主會激化民粹主義而導致管冶困難〕還比較說得通」(並非原文exact wordings)的話來,怎樣看都是(就算是無意的)為曾蔭權提供了下台階。
(=用〔民粹主義〕代替“Tandoori Chicken”)
如果曾蔭權說「係囉係囉,我其實想話民粹主義激化會令香港無法管冶。為咗有效管冶,必需採取一切果斷嘅……(癈話從略)……遮係呢,都係果句:當人民手上掌握一切,政府便不能夠管治……」
因此,攻擊「曾蔭權曲解〔文革〕」=攻擊“Tandoori Chicken” ,就是攻擊一個幻象。

應該攻擊的,正如李藍說的第2點:可以攻擊的,是「憎恨民主」背後的理據.


(071101.04)
我懷疑我把李藍的「一段話」說成是「四個點」,是一種狡辯的技倆。
我得再看看維根斯坦是怎麼說的。

The way we lived #3


(071002.04)

《助聽器》第3期(circa 29/7/1987)的《Dining Table》:

盧志偉:
FELT–The Final Resting Of The Ark (12”)
E.NEUBAUTEN—5 On… (LP)
A.C.TEMPLE—Songs Of Praise (LP)
MOMUS—See A Friend In Tears (‘Nicky’12”cut)
DANIELLE DAX—Big Hollow Man (12” remix)
BAND OF HOLY JOY
—More Tales from The City (LP)
--Big Ship Sails (10”)
加大碼單吊西(我女人送嘅)
村上春樹的小說
幫小龜旦印海報


Herman Ho:
THE YOUNG GOD—The Young God
BOOKS
MANUEL PUIG—Betray By Rita Haywood
UMBERTO ECO—Travels In Hyperreality
ORSON WELLS Attempt At Kafka’s ‘The Trial’


李藍:
NEUBAUTEN—‘Fuenf…’ (LP)
BAND OF HOLY JOY
—More Tales from The City (LP)
--Big Ship Sails (10”)
THE YOUNG GOD—S/T (LP)
TERRY & GERRY—From Lubbock To Clintwood East (LP)
CINEMA:
JIM JARMUSCH – Stranger Than Paradise
JIM JARMUSCH – Down By Law


陳家樂:
早餐:BFBS
午餐:唱片兔心聲
下午茶:榨菜肉絲米
晚餐:SISTER OF MERCY—Adrenochrome
霄夜:A GRUMPH


Alan Chan:
HARALD WEISS--Trommelgeflufter (LP)
WERNER BARTSCHI--Klangklavier (LP)
HAROLD BUDD—Abondoned City (LP)
V.A.—Subrosa –La Nouvelle Serenite (LP)
V.A.—Beyond The Wildwood (LP)


Down Escalator:
BILLY BRAGG—Peel Session (12”)
FELT
--Poem Of The River (LP)
–Final Resting Of The Ark (12”)
Lonely Is An Eyesore (Booklet)
BAND OF HOLY JOY—More Tales from The City (LP)
八十年代台灣電影展
以弗所書第六章+詩篇第二十四篇
沙田火炭村二樓平房
反核音樂節八七


MACAU FRIEND:
SALEM 66—Frequency & Urgency (LP)
FIRE ENGINES—Candyskin (LP cut)
R.E.M.—Dead Letter Office (LP)
DWIGHT YOAKAM—Hillbilly Deluxe (LP)
ELVIS PRESELY—The Sun Collection (LP)
DISAPPOINTMENT:
HOODOO GURUS—Blow Your Cool (LP)


Serverin Servant:
MEPHISTO WALTZ
--Tribal Conflict (LP cut)
--Eternal Beep (LP cut)
NEUBAUTEN—‘Fuenf…’ (LP)
BAND OF HOLY JOY—Big Ship Sails (10”)
MINIMAL MAN—Mock Honeyman (12”)
唔著底褲或三條長褲


黎堅惠:
BIFF BANG POW--Oblivion (LP)
Lonely Is An Eyesore (LP)
VIRGINIA ASTLEY—From Garden Where We Feel Secure
A Level成績單
雪山「仙樂豆」﹣﹣紅豆椰子
「吾鄉印象」


劉偉民:
LP:
EMPTY QUARTER –Delirium
MISSION-1st Chapter
12”:
ABC—When Smokey Sings
RESTAURANT: Spices (Repulse Bay)
LOUNGE/BAR: Nathans (Hyatt Regency HK)
WINE: De Saint-Tropez-Cotez De Provence
Mondavi Red 1984-California
SCI FI: 衛斯理﹣﹣標本


鄺敏慧:
FELT–Final Resting Of The Ark (12”)
SKIN—Blood, Women, Roses (LP)
CHET ATKINS—Sails (LP)
FEMALE JAZZ SINGERS:
HELEN MERRILL—Any Times (LP cut)
CHRIS CONNER—Lonely Woman (LP cut)
SYLVIA SYMS—Lonely Woman (LP cut)
MICHAEL FRANKS—When It’s Over (LP cut)

30.10.07

small things in life


(071029.01)

沒有錢有沒有錢的快樂方式﹣﹣這樣說當然是苦中作樂。
可以選的話誰都會選可以視之如浮雲的富貴,而不願意苦哈哈過日子﹣﹣
有錢而選擇清貧的生活方式不知幾咁型,窮到褲穿窿只是純粹的褲穿窿。
不過既然財富不由我們來選(我又不耐煩讀牛熊攻略三分鐘創富人性弱點水晶改運鐵板神算麥玲玲﹣﹣真是死路一條),我們至少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尋找不起眼的、卑微的幸福。

比方說,一支牙刷。

我小時候給讚「牙齒很好」讚壞了,忽略牙齒護理,加上諱疾忌醫(我未來的墓誌銘),以致牙齒狀況一落千丈,還常常造牙齒一顆一顆掉落的惡夢,因此看到什麼新設計的牙刷都試試看。什麼360度立體刷頭靜電除牙菌膜牙肉按摩我都來。連四日三夜東京趕頭趕命購物團,別人忙著搜購名牌時裝新奇電玩尋幽探秘吃香喝辣,我也會爭取時間去門口有橙色小象的藥房看牙刷。

曾經看過報道說有人收集舊牙刷﹣﹣是很creepy的興趣沒錯,不過每次我要丟棄用舊了的牙刷,總是沒由來的很傷心,拿著牙刷站在垃圾筒前想好不好多用幾天才換,可是用新牙刷又是無法抗拒的快樂。說不定有一天我的偏執狂嚴重起來我也會加入「舊牙刷同好會」。

說起來,設計牙刷的是什麼人呢?
除了壞孩子Philippe Starck,好像還沒見過什麼星級設計師會向牙刷打主意﹣﹣即使Philippe Starck也只在刷柄下功夫,美觀是美觀,但那些想出圓珠刷毛、多角度刷頭的幕後玩家,才算是真正的unsung heroes。想到有人在為我的牙齒健康默默努力,我便安心了。

我有幾支不捨得用的奇怪牙刷,是好多年前女朋友在Tokyu Hands買來送給我的手信。每次看著這堆怪模怪樣的牙刷,我便會記得她曾經很愛我。

in praise of lightness


(071022.01)

Radiohead的《In Rainbows》是一張(?)很「輕」的作品。

Italo Calvino在《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中是這樣讚美「輕」的:
「如果要我為新的太平盛世選擇一種吉祥意象,我會選出以下這一個:詩人哲學家(指薄伽丘筆下的卡法澄第)乍然敏捷一躍,將自己揚舉於世界重力之上,顯示出自己雖有重量,但卻擁有掌握輕盈的奧秘;許多人視為時代活力的東西﹣﹣噪音、侵略、加速、咆哮﹣﹣屬於死亡的領域,就像停放鏽朽舊車的墳場一樣。」



(071026.01)

Radiohead對傳統唱片發行制度不滿由來已久,《In Rainbows》繞過唱片公司直接在radiohead.com開賣,除了向唱片業垂老巨人臉上吐口水,也是Radiohead創作上的實驗:

網上賣的《In Rainbows》分實物版和虛擬版。
估計:會訂購限量精裝的大概都是樂隊死忠支持者,大部份消費者應該會選擇虛擬的mp3檔案版(更大部份選擇吃免費午餐:只下載不付款)。
因此,可以假設樂隊灌錄這些新歌時,主要考量的是把音樂有效地轉換成虛擬版/mp3檔案時的可行性﹣﹣我說「 轉換成mp3檔案的可行性」,並非指數碼壓縮這類技術問題,而是「如何製作出適合在mp3機上播放的歌曲」。



(071026.02)

「虛擬」的第一定律就是「輕盈」。
(Virtual=沒有實體)

我的iPod體驗:Radiohead自《OK Computer》以來幾張專輯都不是「理想的iPod音樂」﹣﹣老實說這幾張深沉的專輯要求你在「理想環境」抱著「理想心情」來欣賞。等巴士殺時間聽《Kid A》聽《Amnesiac》中的某些段落,只令我煩躁焦慮﹣﹣幾個月前我終於把iPod中的Radiohead飛起。

我的「理想的iPod音樂」定義:a.長短適中、b.音量平均、c.旋律簡明、d.節奏流暢。

舉例說:在這種標準下,日本Post Rock樂隊MONO的最好的作品都不適合在mp3機上播放。
來自《You Are There》的《Yearning》,全曲15+分鐘,為了凝造後半段的澎湃氣勢,光是序曲便長達7+分鐘。如果你正好乘搭特別嘈吵的地鐵港島線,你必須把音量調高才聽得清這段靜如深海的buildup,然而歌曲高潮爆發那一下,你卻肯定嚇破膽﹣﹣我聽幾多次都給嚇到。

《In Rainbows》十首全屬輕巧調子(連慢歌也不沉重),很有快刀斬亂麻的痛快感。旋律結構則如以往Radiohead作品的濃縮再現,不多花腦汁便把歌聽明,這也是另一種「快」。
快,讓人覺得輕。
此外,將網上流傳的音樂會bootleg片段和《In Rainbows》的同一首歌比較一下, 你會發覺Thom York在大部份歌曲的錄音室新版本中都早了開口。換個說法:歌曲引子縮短了。
以往Radiohead作品甚少採用fade out手法完結,這次也不例外,而且完得更乾脆。除了《Reckoner》,幾乎全部手起刀落話完就完﹣﹣即使《Reckoner》的fade out也僅用了10+秒。(那是針對像我一樣聽iPod時每到歌曲開始fade out便會按“FF鍵”的人吧?)

這兩下小小的把戲令歌曲減磅。



(071026.03)

「虛擬」第二定律是「模仿」。
(Virtual Reality=現實世界的仿擬)

《In Rainbows》中的Radiohead是“Vintage” Radiohead:不再鑽研新奇音效、沒有令人呼吸困難的陰鬱沉重,Radiohead「掌握輕盈的奧秘」,敏捷地躍過彩虹。《In Rainbows》沒有創造全新的Radiohead,只有改良(改成「適合在mp3機上播放的Radiohead」),只有濃縮了的Radiohead元素,這也是Radiohead的一種「自我模仿」。
你可以用「輕」﹣﹣當然也可以用負面的「熟口熟面」來形容,不過這是「 製作適合在mp3機上播放的Radiohead歌曲」的唯一結果。

《In Rainbows》應該被當成「第一張可以用iPod聽的Radiohead作品」來對待。



(071026.04)

如果能知道《In Rainbows》的實際銷售數據,「樂迷的忠誠與道德」將是另一個有趣的話題。

One more Tandori Chicken, please.

(071030.01)

再來一客Tandori Chicken:

我們真要向曾憲梓/曾鈺成/譚耀宗/黃國興及一眾港產愛國人士(=機會主義者)努力解釋,說「李柱銘瘋狂賣國」只是一場翻譯上的誤會嗎?
(不久以後,「 李柱銘在《華爾街日報》發表賣國文章」將會簡化成「李柱銘賣國」,成為每次選戰都出現的標語。立場鮮明(親權力)的傳媒也會「如實報導」:李柱銘賣國失民心。)

對機會主義愛國者來說,李柱銘「有沒有真的發表賣國文章」並不重要。

就算他在《華爾街日報》發表的其實只是一份Tandori Chicken的食譜,機會主義愛國者也會咬定「李柱銘瘋狂賣國」這個「事實」。「理據」可以慢慢再想。
(只要多一個人相信「李柱銘瘋狂賣國」,也是賺到了。)

理性地叫曾憲梓& co. 去讀《華爾街日報》原文,就是「攻擊一個幻影」。



(071031.01)

晚餐加送甜品:

唐英年說香港言論自由沒有倒退, 否則李柱銘好多說話出唔到街。

記者應該問: 唐司長, 李柱銘那些「出唔到街的說話」是什麼?

love, reign o'er me


(071017.01)
《Reign Over Me》說的是我最不能抗拒的題材:
人為什麼不能選擇遺忘?

Adam Sandler演的Charlie,妻女(+小狗)在911事件中遇難。
為了平伏傷痛,他把自己「關掉」:
他忘記一切,包括自己的工作、親人、朋友。
(“I don't remember them. I don't like to remember.”)
每天踏著電動滑板在紐約大街小巷漫無目的游蕩,沉迷於遊戲機的虛擬國度,動手把家中廚房改建又改建,不喜歡聽別人說話便將iPod音量調至最高,還收藏了5500張二手黑膠唱片(他喜歡嗅黑膠碟的氣味,卻忘了大學時代很迷Bruce Springsteen的《The River》﹣﹣咦?Adam Sandler在片中說話的嘴形語氣是在模仿Springsteen嗎?)。
他身邊的「正常人」努力把他扯回現實世界。
大學室友Johnson拉他去見心理醫生。 外父外母利用法律逼他入院接受精神治療。
外父在法庭上作証說自己身上總帶著女兒的生活照,但Charlie看到妻女的照片卻發神經,連外母心愛的枱燈都摔壞。
法庭外,Charlie對外父母說他不需要什麼照片,因為他每天都見到她﹣﹣
他把街上的女子都看成她的臉,比什麼照片都清楚。
他甚至會把德國牧羊狗看成自己那隻god damned鬈毛狗。

Charlie是這樣對外父母說的:
我明白你們感到痛苦,但你們還擁有對方……而我有的只是fucked-up。
(Serverin Servant,我那天在新釗記跟你說的,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話。)

可惜因為荷里活製片商那種想討好所有人的平均主義(這兒加一茶匙搧情,那兒放20c.c.笑料,最後以適量政治正確調味),編劇給Charlie安排了一個「正面」的出口:受失婚打擊變成花痴的女子(漂亮但片運不佳的Saffron Burrows),在電影結局時踏進Charlie的新居。

《Reign Over Me》最後只能成為一套「給拍壞了」的電影,我覺得很遺憾。



(071026.05)
Charlie踏著電動滑板在紐約街景夜色中漫游,是我看過的荷里活電影中最浪漫的畫面。



(071026.06)
電影名稱《Reign Over Me》源自The Who《Quadrophenia》內的《Love reign o’er me》。

《Quadrophenia》對我有一份特別的意義:我第一次投稿,也是我第一篇被刊登的稿,就是一篇關於電影《崩裂》的影話。
採用我這篇稿的《電影雙週刊》,也「已經唔喺度」了。

23.10.07

Cultural Revolution and Tandori Chicken

(071023.01)


如果曾蔭權說的是:
「……人民可能會走向極端,就好像“Tandori Chicken”,當人民手上掌握一切,政府便不能夠管治。」
人們還會不會指責他「對“Tandori Chicken”認識不足」、「對“Tandori Chicken”的歷史無知」?還會不會要求民眾「加深認識“Tandori Chicken”?」

曾蔭權的「極端民主=文革」論,最大罪惡並不是「曲解文革」,而是「憎恨民主」﹣﹣以致他生安白造的把「極端」一詞冠於民主之上,企圖製造出「負面民主」這頭怪物。

在文化大革命的歷史觀上糾纏,只會令討論荒腔走板。
左派人物乘機叫人「明白祖國歷史」、「明白文革的真正起因及後果」,並且得出香港人「應加強國民教育」的結論,完全是典型的模糊討論焦點的技倆。

﹣﹣連曾蔭權也開始用這種說法找下台階。




(071025.01)

曾蔭權收回《「極端民主=文革」論》,新聞稿用字如下:
「昨天我在電台訪問中,有關文化大革命的言論是不恰當的,我深感抱歉,並收回有關言論。」

應該問的是:他會收回有關「極端民主 」的言論嗎?


我的一貫論點:不要為錯誤的原因憎恨一個幻影,不要向錯誤的方向發動攻擊。

Spoiler!!! Alert!!!


(070920.01)

台灣讀者一定是世上最愚蠢的讀者。

或者:
在台灣出版社編輯心目中, 台灣讀者是最愚蠢的讀者。


Markus Zusak的暢銷書《偷書賊》在台灣推出了中譯本。這本書別開生面地以死神的主觀角度說故事,不過死神才開口沒說幾句話,台灣編輯便急不及待跳了出來:

我遇過偷書賊三次。(編按:「偷書賊」為本書女主角莉賽爾的別稱。)

這句「 編者按 」在第3頁出現,死神還在九曲十三彎地解說自己的身份(他沒有劈頭便說「我係死神」),女主角莉賽爾還未登場,台灣編輯便斷定讀者自己一定無法領會本書敘事手法的精妙,忍不住插嘴作了無謂的說明。

台灣編輯喜歡畫公仔畫出腸,並非新鮮事,他們的「導讀文化」早已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文化奇觀。
買一本台版書(特別是外國文學中譯本),你得到的不單是書的內容,還附送大堆由大學教授、知名作家、文化紅人甚至當紮明星執筆的專文推薦。說是導讀,當然也是傳銷。

本來,閱讀的最大樂趣,是讀一些你不知道、沒想過的事情。
走進陌生的時代,發現奇異的風土,讀到不熟悉的典故, 領教迴異的哲理……然後讓讀者親身發掘更多更多,其實是一種延伸趣味﹣﹣讀完Orhan Pamuk的《My Name Is Red》,你可能有興趣多讀介紹伊斯蘭藝術史,正如當年讀完《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的文藝潮民都想親自飛去布拉格。

最出色的導讀,也只應擔任作者與讀者之間一道溝通之橋。
橋的功能,是讓人由A通往B,不會無端端帶人遊花園。
導讀人的話,只應不多不少,寧缺勿濫。

可是台灣導讀人卻往往說多餘的話:
替多本著名偵探小說(Lawrence Block、Patricia Cornwell、Raymond Chandler)中譯本寫導讀的唐諾便喜歡天南地北九唔搭八大講自己的文化經驗,由佛家思想說到「我與張大春去KTV唱歌」﹣﹣我讀Lawrence Block的冷硬派小說,關張大個春屁事?理應從旁指導的「導讀人」,搖身一變成主動出擊的「文化評論員」,向讀者指指點點。讀者每每還未開卷便已對書本產生先入為主的印象,只能沿著「唐諾的觀點」去讀書。
(唐諾的導讀更曾結集成書﹣﹣這樣反而合理:擺明車馬教你讀書。我可以選擇唔睇。)

台灣導讀人又愛以「我」為中心,「我」字出現的頻率甚於書本原作者:「我」看過什麼電影、「我」聽過什麼歌、「我」另外還讀過其他什麼經典好書也罷了,最惡頂的還是他們為了更強調「我」的存在,常常用上「我個人怎樣怎樣」的表現法﹣﹣唐諾為 Patricia Cornwell的書寫的導讀便出現「我個人在電視上看到……」的奇句﹣﹣「看電視」當然是「個人」啦,我從未想過可以找「他人」代看電視 。

「我個人愛說癈話」還比較合語法。

拜託各位導讀大師惜字。



(071002.01)

「不應說的也說了」導讀第一位:
焦雄屏為錢德勒經典作《大眠》寫的序言,本來好地地在分析錢德勒作品處理女性角色的手法,冷不防竟然出現「論者喜歡提到他寫《___》中的女兇手……」這樣殺風景的「穿橋」文字﹣﹣那本《___》(書名是我故意隱去的)只有一個重點女角!完全將「誰是兇手」的趣味趕盡殺絕。
當讀到焦先生寫「女兇手」時,我電光石火間想到疑凶的真正身份:佢﹣老﹣母﹣



(071023.02)

近年台灣部份推理小說導讀已經開始附有《Spoiler Alert》警告句,是進步,為讀者守住了偵探小說最重要的樂趣:
像處女初夜,揭破“whodunnit” 的快感只得一次。

19.10.07

once upon a car



(071017.02)

這是我的車。
或者:這曾經是我的車。
更準確的是:這輛已經變成癈鐵的物體曾經是我的車。

1989年是英國小車Mini投產30週年紀念,英國汽車潮流雜誌與汽車廠聯合泡製出一個「Mini回歸」熱潮。各種傳奇故事、停產流言、經典車款保值攻略佔據大小媒體版面,令不少人生出「沒有Mini車活不下去」的幻覺。
不用說我也湊熱鬧成為深度中毒者。我那年在報紙分類廣告看到一輛78年Mini 1000求售,二話不說便致電要求試車。因為我沒有駕駛執照﹣﹣其實連車也未學﹣﹣對汽車引擎也一竅不通,所以約了我所知唯一一個懂得汽車的舊同學杜國兆代我試車。

賣車的是兩個車房佬模樣的人。
大概對買車的人請替槍試車一事覺得有點離譜,兩人整天掛著「摸不著頭腦」的表情,連吹噓車子如何如何的話也說不出來。
四個大男人擠進小車在漆咸道一帶兜圈子的畫面,想起來都好笑。

更好笑的是,我們把車停在路旁檢查,發現駕駛席下藏了一部卡式錄音機,按下”play”鍵播出來的,竟然是《Tell Laura I Love Her》,那簡直是黑色喜劇的場面了。我和杜國兆站在路邊笑過不停,讓兩個車房佬更加一頭霧水:他們當然不知道這首撞車情歌的典故。

後來因為各種阻延(主要是我買了車才上駕駛課、駕駛考試肥佬……),車一直放在杜國兆那裡(我出錢在他家停車場租了一個車位放車﹣﹣他也一直是正式登記車主),後來我又讓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用了一段時間(可愛女孩配Mini小車絕對是沒話說的風景),不過車大部份時候其實放在西貢修車場修理這修理那。

整整兩年後我才正式坐上駕駛席,三星期不到我便把車撞了。
這一次入廠後她沒有再出來。
我連跟車子合照的機會都沒有(這張照片是杜國兆帶她遊郊外時拍的)。

我現在偶然會想起坐在車上等人(和直接坐在路邊沒有分別)、深夜在龍翔道以時速接近100咪掟彎的感覺(這﹣﹣也說明了我撞車的原因)。

12.10.07

tales from room 436 #2

(071012.01)

我們大部份時候過著清苦的生活。
不過每個月頭錢銀鬆動時我和李藍會叫新良友外賣飯盒。
我每一次都點梅菜扣肉飯。
真的是「每一次都點梅菜扣肉飯」。


那一定是李藍一生最恐怖的回憶。

10.10.07

Dining Table 2007.10

(071002.04)

李藍:
Ludwig Wittgenstein - Blue and Brown Books
Ray Monk - Ludwig Wittgenstein: The Duty of Genius
Paul Auster - Oracle Night
Samuel Beckett - First Love and Other Novellas
Joni Mitchell - Shine
VA - Blue Note Trip Vol. 6
Steely Dan - Aja (LP Reissue)
Leonard Cohen - Songs From A Room
Ornette Coleman - At the Golden Circle, Vol. 1 and 2
John Coltrane - My Favourite Things: Coltrane at Newport
Chivas Regal Royal Salute 21 Years Old Scotch Whisky



劉偉民:
Wine: Red - Chateau Serilhan (Saint-Estephe) 2003
White (sweet) - Rizzi Frimaio Vendemmia Tardiva 2004
Whisky: Bowmore 15 years old "Darkest"
Beer: 三得利超爽@上海 (人人都可千杯不醉!)
CD: Siouxsie "Mantaray"; John Coltrane "My Favourite Things: Coltrane at Newport"
Festival: 2007 Shanghai Zhu Jia Jiao Water Village World Music Festival
Internet: Facebook
Magazine: Jazz People (Korean)



盧志偉:
MUSIC (in my ipod):
eno/ the radio dept./ mono/ lampshade/ blonde redhead/ !!!
st. vincent/ piana/ cansei de ser sexy
BOOK:
維特根斯坦與《哲學研究》(龜速閱讀)
馬里奧.佩爾尼奧拉《儀式思維》
京極夏彥《姑獲鳥之夏》+《魍魎之匣》
我孫子武丸《殺戮之病》
FILM: jean-luc godard《histoire(s) du cinema》
SONG + LYRICS:
strange how someone you once loved

can become just another person you once knew

under broken frames and years of dust

i fear all that's left of us

are sepia smiles and faded blue
but I'll pick them up and blow them off

and think but never tell


cause that's just what you've done to me
and maybe it's sad or maybe it's just as well
just as well

--emily sparks《just as well》
from the album《what could not be buried》

5.10.07

Camera shy??

(071004.01)

《都市日報》(2007.10.2)出現以下文字:
「原本打算在周日的晚上看最後一場電影,卻還是怕了電視台的攝影機滋擾,寧在上周六晚,跟朋友到那裏(皇后戲院)看《色.戒》。」

這位「怕了電視台的攝影機滋擾」的朋友,不是緋聞纏身的城城,或愛向狗仔隊展示不雅手勢的Edison,而是身為「影評人、電影錄像工作者及註冊社工」的專欄作者熊秉文先生。

看美國電視新聞片段,常為接受街頭訪問的市民在鏡頭前的表現感到折服。那管是金融才俊、小城主婦、貨車司機還是中年礦工,面對鏡頭總能鎮定自若 ,對切身問題更是態度明確、立論清晰,與本地民眾一見攝影機鏡頭便爭相走避的情況大異其趣。

現在我明白了:連「影評人/電影錄像工作者」(理應當攝影機係出生入死老朋友的人)都把攝影機(電視台的正當採訪)視為「滋擾」,難怪中環漂亮大方的OL們看見我舉起攝錄機都會狠狠露出「死佬係咪想偷拍我走光」的眼神。
以後我不會怪接受訪問時口齒不清答非所問的大學生、《勁歌金曲》觀眾席上好像做賊的小朋友、在電視鏡頭前掩面疾走(反而更搶鏡)的市民。



我會怪我們的「影評人/電影錄像工作者」。

4.10.07

The way we lived #2


(071002.04)

《助聽器》第2期(circa 15/7/1987)的《Dining Table》:

Alan Chan:
KLAUS SCHULZE--Dreams (LP)
ENID--Lovers+Fools (LP)
ROEDELIUS--Gift Of The Moment (LP)
TANGERINE DREAM--Underwater Sunlight (LP)


李藍:
PRIMAL SCREAM--Gentle Tuesday (12”)
BIG BLACK --Live (LP)
--Headache (EP)
SALEM 66--Frequeny+Urgeny (LP)
THAT PETROL EMOTION–Babble (LP)
SONIC YOUTH--Bad Moon Rising (LP)
TOM WAITS --Nighthawk At The Diner (LP)
--Asylum Years (LP)
RICKIE LEE JONES --S/T (LP)
--Pirates (LP)
貼街招
大家樂/麥當勞


Down Escalator:
FINISH THE STORY—Like A Sickle Runs Thru Corn
EVERYTHING BUT THE GIRL
--Pigeon In The Attic Room
--Gun Cupboard Love
--Charmless Callous Ways
THAT PETROL EMOTION–Babble (LP)
V.A.—Lost In Stars /The Music Of Kurt Weill (LP)
林奕華的「長相思、摧心肝/伊力.盧馬」(刊於「電影雙週刊」215期)


Serverin Servant:
BIG BLACK--Headache (LP)
GAYE BYKERS ON ACID--Nosedive (10”)
CRAMPS--Live (LP)
CURE --Dawnrazor
MARC ALMOND—Black Lullaby (LP)
AND ALSO THE TREES—A Critical Distance (12”)
「杜蕾司」


黎堅惠:
CAMPER VAN BEETHOVEN--Camper Van Beethoven II+III (LP)
FELT—Poem Of The River (LP)
SWING OUT SISTER—It’s Better To Travel (LP)
3 JOHNS—Live In Chicago (LP Side B)
MICHELLE SHOCKED--Disoriented (12")
「助聽器」創刊號(簡直是秀色可餐!)
(這個夏天!這個夏天!)仍然是全白的Reebok;還有厚底「懶佬鞋」。


劉偉民:
LP: FRONT 242 –Official Version (LP)
12”: George Michael—I Want Yr Sex
Wine: Chateau Margaux 1973 (Red)
Beer: Singha (Thai)


盧志偉:
MOMUS–The Poison Boyfriend (LP)
MATADOR—A Touch Beyond Canned Love (LP)
DANIELLE DAX—Inky Bloaters (LP)
UT—Early Live life (LP)
BIFF BANG POW!—Oblivion (LP)
FELT—Poem Of The River
+BOOK: SUSAN SONTAG—On Photography
+PAINTING: MARC CHAGALL
+「姊妹」第330期(張曼玉彩頁)

AIDS and its (mis)metaphor

以下是未經深入推敲的初步看法:

(071002.02)

把AIDS譯成「愛滋病」,翻譯者大概會為這點小聰明沾沾自喜吧?
﹣﹣因「愛」而「滋」生出的「病」,又啱音又有意思。

但﹣﹣AIDS是「愛」 滋生出來的病嗎?

最早的一批AIDS病發者在80年代男同性戀者圈子出現,因此AIDS一直被大眾視為「Gay佬病」。
當年把AIDS譯成「愛滋病」的譯者,其實是將之當成「同性戀愛」滋生出來的病。

AIDS的最大致病成因,是不安全性行為,亦即不做保護措施,與超過一名(不論性別)伴侶性交(而這個伴侶又另外擁有超過一名性伴侶)。
換句話說,是Casual Sex (甚至濫交) 致病。

AIDS病因與「愛」無關。



(071002.03)

大陸把AIDS譯成「艾滋」,是否就是持平中立?

採用一個字面上全無意義的譯名,是不是把這種病視為「異物」?
(這不是中國的東西!)

從大陸官方對待AIDS的禁忌態度來看,譯作「艾滋」只是將之抽象化、非生活化。
(中國不存在這種病!)



(071003.01)

設想:

香港把AIDS譯成「艾滋」……
大陸把AIDS譯成「愛滋」……

27.9.07

Home-taping days


(070924.01)

看到Thurston Moore編輯的《Mix Tape》,我想起:

我還在聽卡式錄音帶。
除了因為發霉而被逼棄掉的外,還剩下好幾十餅,閒時拿來聽。由直立猿人到巴哈,Throbbing Gristle到中森明菜,Harold Budd到Prince。但我最寶貝的是那些別人為我錄的卡式帶。這些錄音帶紀錄的不只音樂,而且留下了他們的一番心意:他們覺得有些歌「我應該聽/應該啱我聽」。我每次聽這些錄音帶便會想念這些曾經無私地(我從未為這些人帶來過什麼利益)對我好的人。

1. 我自己錄的YMO精選, 唱片是向中學同學倪偉光借的。他的哥哥那時在日本留學,還娶了個日本女孩(我們全部人都好羨慕),有時會替我買Japan的日本限定版唱片。他去武道館看Kraftwerk時還偷偷錄了音,成為我們當時很珍貴的自製bootleg帶。我想倪偉光一定也為這個哥哥很感自豪。去年老友聚餐,我問起他哥哥,他說「已經唔喺度」了。

2 /3. “Getting some fun out of life” 黎堅惠錄給我的老爵士,有她在大學宿舍天才表演時唱的《Someone to watch over me》和彈的Tom Waits。那餅Gershwin+Stravinsky是Katia & Marielle Labeque的唱片錄音。我記得在文化中心上層看她們演出,兩姊妹眉飛色舞彈到跳起掃琴,黎堅惠也開心到呱呱叫成個彈起。我一面忌憚旁人目光(黎堅惠好嘈)一面擔心她會跌落樓下。

4. 黃嘉豪錄的Nico精選。那時候我是他的《濃雨會》會員,在他北角的會址那裡我見識到Teenage Jesus & the Jerks那張美艷絕倫的粉紅膠唱片,也迷上Lydia Lunch,寫了十八張原稿紙投給《搖擺雙週刊》,走上莫名其妙的路。回頭說Nico,我聽過她唱的《“Heroes”》才再聽Bowie的原唱版。我第一次見到J,便跟她打賭Nico某首歌是來自哪張碟之類(那時我對於Nico是十拿九穩的),結果蠃了一頓波士頓牛扒餐。及其他。

5. New Order 95年來港在Canton Disco演出的bootleg錄音。那一晚我以「大會指定攝影師」身份拿著攝影機走來走去。照片拍得一塌胡塗,但我永遠擁有「New Order音樂會工作人員」的美好錯覺。我反而完全忘記了他們一開場便玩Joy Division的《Love will tear us apart》(Gillian Gilbert名符其實「一開始」便彈錯!),唱完還向經理人Rob Gretton說生日快樂。

6. 「聖人」Alan Chan錄的德國電子音樂雜錦。那時候Alan Chan跟我說完人生哲理便會帶我去中環window-shopping,我用盡整個月人工買下我的第一件外國名牌:Polo Ralph Lauren的美國消防員款鐵扣牛仔褸(半價清貨$500只有大碼)。Patrick Vian 、Deutsche Wertarbeit、Adelbert von Deyen、 Wolfgang Reichmann這些昔日的前衛今天聽來有如輕音樂,但仍然令我的血液竄動﹣﹣我仍會告訴人「我聽電子嘢大嘅」。

7. Robert Fripp和Brian Eno的著名bootleg碟《Air Structures》(黃嘉豪錄給我的),光是碟名已好有型,可見那時候即使非法盜錄的也是有心人。我今時今日聽Brian Eno的Ambient系列還是聽得很過癮。英國《Future Music》月刊年前搞了個Eno專訪,說到Jon Hassell、Michael Brooks、Bill Laswell等人有陣子成了David Sylvian等人的“rent-an-ambient”樂團,笑得我﹣﹣如果那時候我寫得這麼抵死多好!

8. 倪偉光錄給我的Police香港演出bootleg錄音。時間是1980年2月27日,地點是Today’s World Disco。我記得,因為我把資料都寫下來,我還為這餅帶改了個名字:《Hong Kong Royal Police》……呃,以一個中學生來說算是有諗頭吧。

25.9.07

Moving past what really has no name


(070921.01)

1984年我在《搖擺雙週刊》打工,月薪$500(我現在的月薪有時還是$500)。
隔星期便是兵荒馬亂雜誌趕埋版的日子。老闆Keith Yip久不久遇到作家路障,常在死線當日才坐下來寫稿﹣﹣那時誰都不願意脫稿。一次他又在趕工,連收到了好幾天的一堆最新7”細碟也沒有時間聽,他終於死死氣拿出來給我播,讓他一邊趕稿一邊聽。
那堆7”中的大明星是Rough Trade的新希望:The Smith的處女作《Hands In Glove》,《新音樂快報》把他們捧上天,後來他們果然成為每個人的心頭好,我卻從沒動過心(我想是我的問題)。反而一張不明物體勾引著我的注意。
唱片封套製作簡陋,一張黑白影印相片,上面有個樣子很懷舊的女孩單腳獨立,搞不清她到底在跳舞還是溜冰。在Peter Saville、23 Envelope、Neville Brody 、Assorted Images大出風頭的日子,這張細碟顯得很寒酸。
歌有點奇怪,表面上是典型的「清新派搖擺風格」(是的李藍,我們那時都用像模糊邏輯一樣的方法﹣﹣模糊是夠模糊,不怎麼講邏輯﹣﹣去標記那些超乎我們寫作能力的事物),但是那些木片琴、口琴以至那幾下「很爵士」的結他伴奏、峰迴路轉得有點兵行險著的旋律,卻給我無以名狀的奇異感受。
結果我像被附身似的把那首歌播了又播。
那時候《搖擺》用的是一台直立式的唱盤,自動重播功能只適用於12”碟,要重播7”只能每次用手按制,這樣一來那個下午我什麼也沒做成。
大概播到第43次,Keith Yip終於忍不住走出來看我搞什麼名堂﹣﹣順便也看看是什麼唱片。
初聽有點怪,但越聽越覺好聽。他好像說了類似的話。
後來他把唱片訂了回來賣。大熱門的《Hands In Glove》一如所料迅即給一掃而光,那張怪碟卻賣了好久好久(Keith Yip說「為我而訂」了25張,我有陣子好擔心他要我把賣剩的全部買下)。這張7”細碟名叫《Lions in My Own Garden (Exit Someone)》。

那個什麼也沒做的下午我「發現了」 Prefab Sprout。
我想,像1980’s 的村上春樹(人人都覺得「只有自己明白村上春樹/只有村上春樹明白自己」),每個人都有「發現Prefab Sprout 」的故事。劉偉民有「劉偉民發現Prefab Sprout 」的故事, 李藍有「李藍發現Prefab Sprout 」的故事。可能是一陣甜蜜的九月雨。可能是一個拿你名字開玩笑的女孩。

後來Paddy McAloon被捧成是世上最後一個懂作曲的人(他是的)。
後來他們把「人人都愛但從未上過榜」的《When Love Breaks Down》再版又再版。
後來他們登上了美國細碟榜No.1。

後來Wendy Smith離開了Paddy Joe。

後來我每次聽Prefab Sprout都很傷心,漸漸因為怕痛便不去碰了 。
李藍幾個月前發短訊說Prefab把《Steve McQueen》全碟重新灌錄出版,叫我「prepare to weep」,我至今還未有勇氣找來聽。不過我最近聽Beggars Banquet新簽的St. Vincent(唱片叫《Marry Me》)便有遭遇伏兵的感覺:那些很有百老匯音樂劇風格的旋律讓我想起最意氣風發時的Prefab。我終於把久違了的那堆舊唱片拿出來播,並且發現「只有Prefab明白我」的感覺仍是如此強烈。



後來我喜歡走路﹣﹣由灣仔到柴灣,由深水埗到尖沙咀再走回旺角。("in the morning I go walking, it helps the hurting soften, I've seen a lot of places, 'cos I miss her very often") 。
有些唱片,有些人和事,想忘也忘不了。

20.9.07

Hairstyle of the devil…?

(070919.02)


即使在反23條倉卒立法最烈的日子,我對把葉劉淑儀的髮型當話柄,謔笑為「掃把頭」的作法很有意見。
無品的人身攻擊是最低庄的辯論手段這點不用說,把「不受歡迎的髮型」等同她的罪行,對認清23條倉卒立法的害處毫無幫助,只是模糊了論述焦點,甚至忽略了葉劉淑儀/23條倉卒立法 的「最大罪惡」:倨傲的掌權者,視持異見的市民為敵。
「掃把頭」只能收短暫的效應:在短時間家傳戶曉,吸引喜歡看熱鬧的群眾,像譁眾取寵的電視廣告,宣傳攻勢過後便完全失效,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一地垃圾。

更壞的後果:我們因為錯誤的原因憎恨一個幻影,所有攻擊只會指向完全錯誤的方向。

請看:葉劉淑儀今天換了個髮型,就好像已經痛改前非 ,馬上便搖身一變成為民望高企的政壇新貴, 選民支持度比曾經反對她的人還高。

我們過去幾年都幹了些什麼?



(070919.02)

同樣原理:
1) 反對董建華,不是因為他又老又懞。
2) 把《香港始終有你》改成《福佳始終有你》與爭取/認識民主無關,只是「小學生互相唱衰」水平的兒戲習作。

pornographic imagination p.s.

(070919.01)


所有商業電影(及很大部份藝術電影)都是色情片。

或者說:電影的誕生只是為了模擬/滿足人們對色情的想象。

一套片長90分鐘的電影,前面80分鐘是前戲,觀眾等待的是最終的高潮。
一套open-end的電影像被迫半途中止的性交,總會教人沮喪/引來噓聲。
(那些結尾時主角驚醒「原來發了一場夢」電影情節,就像夢遺,令人帶著尷尬心情離開戲院。)

事實:勞米埃兄弟拍成的史上第一套電影,是《火車進站》(而不是老婦織布)。

pornographic imagination



(070913.01)


就算最心無雜念的人,看到這樣的畫面,都會第一時間以為看到的是日本色情片鏡頭…吧?

日本打格咸片(目標顧客=直男)有幾套標準動作用來滿足男性觀眾對女性的控制欲。
口交、綑縛、後進、強姦、打屁股……通通只是前戲/過程,終極殺著是「顏射」: 把精液射在女角臉上。
射精場面本來不會引發直男的快感,只是用以向消費者展示証據:各位正在看的不是一套造假的電影,而是一場貨真價實的性交。
為了証明真刀真槍打真軍,男主角到了最後關頭總會及時抽身而出,將精液射在女角身上(並且以大特寫交待)。最初只是很「合理」地射在女角的小腹上,後來花樣越搞越多,由腹部、大腿內側、陰毛、屁股……然後向上發展至胸部/乳頭上,最後終於索性兜口兜面來個素顏發射,卻已不單是為了舉証,而是肆無忌憚的宣示:我們(=咸片消費者=直男人)不單享用女人的身體,還「有權」踐踏女性的尊嚴。女性的人格被禠奪,簡化為一個陰道。
「顏射」無關官能,而是代表了「男人徹底操控女人」的意識欲望。

﹣﹣但,這個畫面並非來自蒼井空或柚木天娜的老翻光碟,而是日本玉女偶像歌手《Erika》的音樂短片的其中一個鏡頭。

《Erika》這張處女作以「限量生產CD+DVD」作賣點,不過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我手上這張打開一看,放在2-CD tray正面的是那張DVD,彷如預告了這是「看」比「聽」有趣的產品。

在這首名為《Free》的音樂短片中,《Erika》以狂野的搖擺(或是形象設計師心目中很搖擺)造型,唱出一首典型偶像派吹波膠J-pop風格作品。短片中出現的除了女主角,還有幾位外藉搖擺樂手(或打扮成搖擺樂手的外藉臨時演員)、白色鸚鵡(為了比照女主角的野性外表/純潔內心)和 ……一支香檳。
女主角亮相的第一個鏡頭,一串白色的汁液在她的面旁掠過,然後在接下來的鏡頭交待這些其實是香檳泡沫(香檳在女主角手中猛烈噴射),之後白色泡沫向不同的方向激射的鏡頭多次出現(其中一次女主角作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張開了口,白沫剛好與她的咀前方幾吋平行掠過)。在短片接近尾聲, 我們會發覺第一個鏡頭有了延續的發展﹣﹣那串白色的汁液終於射在她的臉上。

構思這套音樂短片的創作人、唱片公司高層、歌手經理人甚至歌手本人,絕不可能不知道這組鏡頭會引起人對「顏射」的聯想。

日本是世上少數把拍成人電影的女星捧成偶像派的開明社會。
飯島愛可以出書、上電視清談節目(真是認真的清談:不是談論自己的身體/拍AV秘聞,而是她對社會事情的看法),AV女優上街不用遮遮掩掩(因為沒有人會對她投以鄙視的目光),你在東京迪士尼公園排隊入鬼屋,隨時有一個AV女優興高采烈排在你前面。
因此可以假設:日本人應該都熟悉所有「咸片語言」。
因此也可以推論:《Free》的音樂短片故意借用「顏射」手法,向普羅消費者宣告:《Erika》是「完全屬於你(= 目標顧客=直男)的偶像」,買下她的唱片,她會為你做任何事=你也可以對她做.任.何.事﹣﹣包括「顏射」。
以往一眾御宅族躱在家中對著虛擬漫畫女郎偷偷幹的事,現在也可以對著《Erika》幹。

《Erika》是一個虛擬女郎。

扮演這個角色的是沢尻エリカ(普遍譯法是澤尻繪里香)。她十五、六時拍下的比基尼泳裝照看得人心驚膽戰,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有一次工作關係聯絡上日本的藝人事務所,對方極力推荐沢尻(中谷美紀、柴崎幸也屬同一事務所),表示將會力捧,她後來果然拍電視劇一夜成名。沢尻2006年拍了電影《太陽之歌》,並且借用片中女主角「雨音薰」的名義出版單曲。
今年沢尻改以漢字作為藝名,偏偏不用較普遍的「繪里香」、「惠理香」,而是相當奇特的「沢尻英龍華」,又同時以《Erika》的身份出唱片,對採用多重人格發展演藝生命的策略樂此不疲。

日本AV女優的另一項常見的行為:出道時穿水手服樣子純純時喚作「白沢未緒」,開始露出內褲時會改作「七園未梨」;拍濕身性感照叫「仁科留美」的,拍起AV片便得易名為「白石琴子」。

所以:《Erika》是一件100%色情商品。

19.9.07

My favourite things #1


(070918.01)


以前常在外國電影看到這樣的場面:
江郎才盡的作家(永遠啣著煙,鬆開領帶,又永遠只用兩隻手指打字)對著空白的稿紙抓著頭發呆,最後一氣之下把整台打字機拋出窗外﹣﹣也不怕砸死人。
這種場面拿來當道具的打字機自然不能像古董收銀機那樣的龐然大物,一來不夠瀟洒,二來一個人也確實抬不起吧。這時候一台輕巧的手提式打字機便大派用場。

我對手提式打字機向來有一份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家中目不識丁的老母以前總是說「大個仔要搵份寫字樓工,唔駛捱得咁辛苦」。結果我還是有負母親所望,沒能找到一份「寫字樓工」,做一個有出人頭地機會的人。因為老是覺得寫字樓都有打字機(和漂亮的打字小姐),所以對打字機產生了移情作用﹣﹣連打字機發出的white noise聽起來都是快活的。

費里尼的《露滴牡丹開》(La Dolce Vita)中也有馬斯杜安尼演的名人版記者跑到戶外打字的劇情。Marcello在海邊餐廳遇到由鄉下出城打工的年輕女侍應生,是全片唯一未受物欲污染的角色。和女孩子談天說地令Marcello暫忘塵俗,也比寫名流潮人報導有趣吧?他終於一行字也沒打出來。他用的也是一台頗算輕巧的打字機,看不清是哪牌子。不過那道具樣子有點笨笨的,襯不起Marcello風流頹唐的性情。換了對時尚潮物特別敏感的安東尼奧尼,一定弄來一台Olivetti。

打字機設計在上世紀初30年代進入輕量化的競賽時代。瑞士的Ernest Paillard & cie和意大利的Olivetti正面交鋒,結果前者的《Hermes Baby》在1935年面世,成為全球第一部便攜式打字機,名垂設計史。Olivetti遲來一步的《Studio 42》只能飲恨。
不過弔詭的是,今日知道Olivetti廠牌的人,卻肯定比聽過Paillard的多。
Camillo Olivetti於1908年創立的Olivetti,是意大利首家生產打字機的公司。 Camillo是社會主義者,也是熱心的改革派,更重要的是,他相信一件產品除了實用,還要有一套自己的設計哲學:功能與美應該並重。他本人親自設計的《M1》打字機,優雅得像是未來派藝術品。
Adrianno Olivetti在38年接掌公司大權,他秉承其父奠立的企業理念,對設計人才禮遇有嘉,上任後馬上延聘曾為Olivetti設計平面宣傳海報的Marcello Nizzoli為藝術總監,據說是世上第一家開創這個職位的公司。
Nizzoli是設計師也是藝術家,他在位20年間除了負責Olivetti的機構形象,也沾手產品設計、公司內部辦公室設計,甚至員工宿舍的設計,貫徹Olivetti的社會主義意識。他設計的《Summa 40》加數機、《Lexicon 80》和《Lettera 22》打字機都成為Olivetti招牌代表作。特別是1950年推出的《Lettera 22》更是令Olivetti一雪前恥的輕巧型號﹣﹣精簡的部件,現代風格的圓滑線條,極具當代感的草綠色外殼,還有那顆畫龍點睛的鮮紅色跳格鍵(tab),令《Lettera 22》輕易擠身於20世紀經典設計之列。Nizzoli也憑著這部打字機在1945年奪得意大利(也是全歐洲以至全世界)最高榮譽的《金圓規獎》(Compasso d’Oro)。

有一段時間愛到鴨寮街尋寶﹣﹣雖然實際上從未遇過什麼稱得上是寶的。有一次在一家二手音響器材店門外,看見放著幾台打字機倉底貨割價求售,反正閒極無聊便蹲下八卦一下。在一堆米白色學生哥貨色之間,竟然夾雜了一台草綠色的Olivetti:《Lettera 22》的後繼機種《Lettera 32》。
《Lettera 32》的外型與《Lettera 22》幾乎完全一樣,改良了的是打字鍵設計,由圓型改成圓角方型(=現時成為所有鍵盤標準式樣的形狀),接觸面大了,方便快速打字。這部60年代初推出的新機馬上成為跑世界新聞的記者的必然裝備。CBS名記者Morley Safer當年採訪越戰、深入柬埔寨、北韓現場報導時的最佳拍檔,就是一台《Lettera 32》。他後來把這段出生入死的日子寫成回憶錄《Flashbacks》,封面也是以他一直珍而重之的這位老友為主角。
回頭說我找到的這部,索價一百幾十,我也不還價,老闆不知從哪裡找出一個方便攜帶的原裝斜肩袋送我。那摩登的Olivetti標誌monogram設計,當成fashion item上街也可以。

傳說在Olivetti設計規條之中,有一項名為「italian drama」,意思是所有Olivetti設計都要具有戲劇性元素﹣﹣例如《Lettera 22/32》那顆紅色鍵便是設計高潮所在。1957年接棒擔任Olivetti創作顧問的Ettore Sottass, Jr把這項元素玩得更加出神入化。
Ettore曾經事師美國現代大師George Nelson(家具名廠Herman Miller創作顧問、被譽為Charles & Ray Eames的百樂),回國後加入Olivetti,設計出多項得獎的電腦產品、辦公室儀器、辦公椅。如果只能選一件他在Olivetti的代表作的話,必然是人見人愛的《Valentine》打字機。
《Lettera 22/32》那顆小紅點在《Valentine》身上蔓延成一場奪目的猛火,來給現代設計觀念燒一個轟轟烈烈,開展了Pop Design的新紀元。火紅ABS塑料外殼、打字色帶上的橙院頂蓋、連接機身後的活動把手,裝上同樣是火紅色的外盒,馬上成為一台流動辦公室﹣﹣《Valentine》其中一款宣傳海報上,穿著布料不能再少的比基尼泳裝妙女郎便是躺在沙灘上打字,看來一派風流快活。Ettore宣稱這是一部「反機器的機器」(Anti-machine Machine) ,為了辦公室以外的環境而設計,甚至可以當是一部不扮高深的玩具 ﹣﹣完全是嬉皮口吻(Ettore可說是設計界最後一個嬉皮) 。

在1969年《Valentine》面世之前,從來沒有人想像過打字機也可以如此性感。

Ettore在《Valentine》完成後離開Olivetti獨立發展,繼續發表大量離經叛道突破框框的設計理論和作品,終於在70~80年代成為後現代主義設計的大旗手。那是後話。

我曾在日本Parco百貨文具部見過全新的《Lettera 32》和《Valentine》,忘了是復刻品還是存倉貨,只記得是日本人才付得起的標價。同場還有出自Marcello Nizzoli手筆的開信刀,據說與他48年設計的《Lexikon 80》打字機一樣,靈感來自鳥的形態﹣﹣《Lexikon 80》似鳥嗎?那你要去美國紐約現代美術博物館求証。不過這柄紅色ABS塑膠開信刀,看來跟《Valentine》比較像是一套,索價1600日元,差不多等於我那台「鴨寮街《Lettera 32》」。

可惜有好事之徒指我的工作間不宜擺放紅色物件,因此我那部千里迢迢從巴賽爾訂回來那台二手《Valentine》只好放到不起眼的角落,否則會是很搶鏡的centre-piece。

我喜歡打字機,還有一個私己的理由。有一次我和愛人在鬧市走過,她指著一幢洋樓說「我以前在那裡學打字」。自此我便常常想像她穿著校服提著《兄弟牌》打字機在街上走的身影。

我記得她用的是一台《兄弟牌》,但到底是不是穿著校服呢?因為種種原因,我現在沒法問了。

Kopi Luak


(070917.01)

﹣﹣真羨慕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不,我只是不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serverin servant讓我看日本電影《海鷗食堂》(ruokala lokki)。
事有湊巧,剛看完也是人家借我(「呢套你應該鐘意」)的日劇《西瓜》(Suika),兩套作品幾位女優幾乎原班登場。《 西瓜》有友坂里惠和市川實日子兩個比較養眼的青春派調劑,《海鷗食堂》卻完全由三位其貌不揚的擔正。一如眾人預期:我兩套都鐘意。

《海鷗食堂》最美不勝收的是那個開放式廚房:
Kaj Franck的杯杯碟碟、Alva Aalto的木椅木檯、Hackman的Dahlstrom 98不鏽鋼鍋(5mm厚三夾層鋼!)、Antti Nurmesniemi的紅色搪瓷咖啡壼、Timo Sarpaneva的復刻版生鐵鍋 …100%是我的「夢想家」(附送那個不太漂亮的小林聰美也可以)。

雖然說是日本女人在芬蘭開食堂(Diner)的故事,但是片中出現最頻密的卻是上咖啡的場面,害我三更半夜生出喝咖啡的癮頭。
戲中有一場說芬蘭男顧客(Aki Kaurismaki卸用男主角Markku Peltola客串)向女主角傳授咖啡咒語:煮咖啡時把手指插入咖啡粉中,口裡唸“kopi luak”可以煮出特別美味的咖啡。
好電影說的事我什麼都信。於是自第二天起煮咖啡前都會念這個咒。

這樣子煮咖啡真的更美味嗎?
電影中女主角試飲男顧客用咒語煮出來的咖啡:
﹣﹣好喝,對吧?
女主角點頭。
﹣﹣有人為你煮的咖啡,特別好喝。

甚麼時候也讓我為你煮一杯咖啡?

14.9.07

misreadings 2000's


(070914.01)

大陸近年出版大量哲學經典中譯本,同一本書可能有北京上海廣西重慶多個不同譯本,大部份照本硬譯,還好也有譯筆通達的,正是把哲學書當消閑讀物(兼生活拮据)的我的良伴。
近年大陸出版社的新招是把嚴肅書娛樂化:推出加入彩色插圖的所謂「圖文版」(例如作者提到文藝復興便加插一張油畫圖),令本來如同字海的枯燥文本增添可讀性(起碼編者是這樣打算吧?)。這也是外國出版的新潮,暢銷書如《A Brief History Of Time》、《Da Vinci Code》、《Shadow of the Wind》這些熱門書都推出過圖文版,不講都是經作者授權的,像大陸出版社這樣「自己動手」的實屬怪胎。那也一種偏離作者原意的詮釋,不過大可以隻眼開隻眼閉便是。

可是這本維根斯坦(我無法改用大陸譯的維特根斯坦)的《文化的價值》卻未免太離譜了吧?單是書名譯便大有問題:《Culture and Value》就麼譯都應該是《文化與價值》,「文化」與「價值」本來是兩個對等的詞,「文化的價值」卻只強調了文化的「價值」。正如假使我要寫一本《召妓與藝術》,我的主題可以是探討19世紀藝術家與妓女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何影響當時的畫風,但把書名改為《召妓的藝術》,我寫的極可能是一本叫雞指南!

再試讀幾段內文:
1) 我是這樣一個一個人嗎?一個不可能創立一個學派或者一個不可能到這一點的哲學家?我不可能創立一個學派,因為我並不想被人仿效。一句話,我不是那種通過哲學雜誌來發表文章的人。
2) 我要給我的學生講述那些風光的細節,因為他們不能合理地熟悉業務。

現在再看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根據Routledge出版社《Wittgenstein and the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中譯本內同樣引文的不同譯法:
1) 到底是,只有我才不能創立一個學派,還是說,沒有哪個哲學家可以可以做到這一點? 我無法創立一個學派,因為我真的不想被人模仿。至少,不想被那些在哲學期刊上發表文章的人所模仿。
2) 我要向學生描述一處極妙的風光,他們卻總在雲裡霧裡。

兩份譯文南轅北轍,難以想像出自同一文本。我無意推想誰對誰錯(可能兩份都錯﹣﹣後者比較通順,但不代表正確),不過我倒想知道,讀這種書長大的文藝青年們將會走入怎樣的哲學迷陣?




(070914.02)

江蘇人民出版社根據《Slavoj Zizek: Live Theory》一書翻譯成的《齊澤克寶典》,有這樣一段文字:「在中國餐館吃飯的時候,他最大的擔心不是將在酒桌上與其他人觥籌交錯,而是實際上死於同他們共餐。」

這段奇文怎樣讀都形跡可疑。好在英文原版在幾間大書店都找得到,結果發現原文是這樣寫的:…his greatest fear is not that he will somehow fall into an orgy with his fellow diners but actually end up sharing a meal with them.

我真的開始為那些上帝的火雞擔心。

misreadings 1980's


(070910.01)

在沒有Page One、amazon.com、也沒有錢的年代,志文出版社就是窮人的Routledge。
光價錢已讓人沒話說: 這本《上帝之死 》香港版(=翻版?)才索價$4.5,馬上成為不少窮酸文藝青年(=我)讀西方哲學的第一本書。
那些又長又蹩扭、準確性成疑的硬譯文本,深深影響著我的心智成長–﹣作者序言劈臉而來的小標題《對一切價值的重新估價》石破天驚,比荷里活千萬金元電腦特技更震撼我10+歲心靈。

不過我好多年之後 ( 因為用了好多年才把書讀到最後)發現,翻譯者在書後聲明所有小標題都是他額外加上的。
換句話:不是尼采的論述,而是一種類似「廚師推薦」的包裝標貼吸引了我。

此外,這本書的原書名應該是《反基督》,而不是《上帝之死 反基督 》。
譯者表示雖然覺得不太恰當,但「基於另一種考慮」才將《上帝之死 》當成書名。他沒有說考慮些什麼。
(這本書其實是尼采對基督教教義的批判,如果要讀他關於「上帝之死」的論說,我其實應該讀《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然而無論是加標題還是改書名,都是對原作的詮釋、改編甚至背叛。
譯者/編輯的意志無可避免地強加到原作之上。在我們理解真正的尼采之前,他們已把正貨收起,換上「志文版尼采」。
這種手法跟尼采的妹妹將尼采的手稿編修成符合希特勒胃口的手法並無二致。

當年我們讀的尼采/叔本華/沙特,極可能只是「誤讀」:在失真的譯本之中,建構出「我們想象中的尼采/叔本華/沙特」。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我們從中讀出「我們想讀」的哲學思想,即使結果千差萬別,卻可能在混沌中誤打誤撞,塑造出我們自己的哲學,到底也是一種修煉。誤入歧途也有誤入歧途的風光,至少可以自得其樂。

回頭看看我們曾經心懷敬畏逐字逐句細讀的文字:﹣﹣
「…是不是真的不是一種審美的態(能)力使得人類如此長久的停留在愚昧之中?對于真理,需要一幅生動的結果,也期望知識的愛好者在感官上刻下強烈的印象。我們的謙遜干犯了人們最長久的嗜好。他們對那個看得好清楚,這些上帝的火雞!」
﹣﹣讀到這裡,我無法不笑到眼水標。

10.9.07

žižek


(070907.01)

如果Slavoj Žižek 80年代活在香港,他一定是個《助聽器》作者!

那天與李藍打書釘,隨手翻開 Žižek的近作,赫然發現他93年寫過一篇《為什麼Laibach和Neue Slowenische Kunst不是法西斯?》,Žižek指Laibach的表演方式是一種震盪療法,讓人無法再對法西斯陰魂視若無睹。我開心得捉著李藍直嚷「你看你看!」那絕對應該登在《助聽器》上。

Žižek(大陸譯作齊澤克,台灣譯紀傑克)是歐洲近年最火紅的文化論者,自89年第一本英語作品至今,已經出版了差不多三十本書,產量驚人。他承襲了拉康的心理分析學說,論述當前社會各種現象,由歐美政治體制到希治閣電影、由宗教美學到女性快感,什麼話題他也可以議論一番,可說是自Roland Barthes、Susan Sontag以來最有魅力的知識明星。

與他的前輩不同, Žižek不避俗,喜歡引用流行文化作為舉証。在他的文章中,David Lynch/未來戰士/大白鯊/道聽途說的政治笑話代替了高深莫測無人讀過的經典,與馬克斯/黑格爾/極權國家/反猶太主義平起平坐。2002年Verso出版社策劃推出9/11事件評論叢書,Žižek交出的書名居然是《Matrix》中Morpheus對Leo說的一句台詞:“Welcome to the desert of the Real!”(歡迎光臨真實荒漠)。Žižek將艱澀嚴肅的話題變成愉快的流行閱讀,因此既受爭議又受歡迎,叫人又愛又恨。

大陸近年翻譯了他多本早期著作,十元八塊的價錢實在令我口水直流。遺憾的是,雖然大陸的翻譯水準進步很大(起碼少了天書式的奇文),但是錯起來還是有錯得鬼哭神號的時候,而且一旦涉及歐美流行文化便往往死機,讀得一頭煙。錢銀鬆動的話還是買原文版好。

據說Žižek本人供稱喜歡挖鼻、聞汗臭(還好是自己的)、看咸片、搞cybersex、「甚至閱讀Colleen McCullogh的小說」(聽起來好像比看咸片更惡劣)。
他還很無厘頭的曾在祖家斯洛文尼亞選過總統、做過外交大使。
光聽這些已覺他會是個不錯的伴。

always crashing in the same car


(070905.01)


(1)Clare的角度﹣﹣

Henry說:「妳看,Clare —Baby Punks!」 我看到他指著Laura的14歲妹妹Jodie和她的男朋友Bobby Hardgrove。Bobby弄了個綠色的Mohawk頭、爛tee加扣針全套,Jodie則努力地扮Lydia Lunch,不過效果像一隻髮型出了事的浣熊。他們似去萬聖節派對多於聖誕派對。兩個人又窘又防人。但Henry顯得興緻盎然:「 嘩。他們多大?12歲 ?」
「 14。」
「讓我算一算﹣14歲 ,現在是91年,那麼他們是…天呀,77年生。我覺得很老,我要再喝一杯。」Laura托著一盤Jell-O shots經過廚房,Henry拿了兩杯一口氣吞下,扮了個鬼臉。「好樣衰!」我笑道。「妳猜他們聽什麼歌?」Henry說。
「不知道。為什麼你不自己過去問?」
Henry一臉戒色:「噢不,我會嚇怕他們。」
「我看你是怕了他們才真。」
「妳可能說得對。他們看來那麼脆弱又青澀的,像嫩豆芽。」
「你試過穿成那樣子嗎?」
Henry不屑的哼了哼。「妳說呢?當然不。那兩個小朋友在模仿英國Punk。我是美國Punk。不,我比較喜歡Richard Hell那種打扮。」
「不如你去跟他們聊聊吧,他們怪寂寞的。」
「那妳要拖著我來給我們介紹。」我們像列維﹣史特勞斯走近食人族那樣小心翼翼穿過廚房。Jodie和Bobby則像自然頻道上看到的小鹿般隨時準備落荒而逃。
「呃–嗨,Jodie、Bobby。」
「嗨,Clare。」Jodie說。我識她一輩子,她現在卻怕生起來。於是我知道這一身Neo-Punk打扮一定是Bobby的主意。
「你們好像有點–呃–悶,所以我來把Henry介紹給你們。他好欣賞你們的衣著。」
「嗨,」Henry尷尷尬尬的說:「我只是八卦–我想知,你們平常都聽些什麼?」
「什麼聽些什麼?」
「我是說–音樂。你們喜歡那些音樂?」
Bobby生猛起來:「well,the Sex Pistols。」他說罷,頓了下來。
「那個當然,」Henry點著頭:「那麼the Clash呢?」
「也聽。還有,唔,Nirvana…」
「Nirvana不錯。」Henry道。
「Blondies?」Jodie生怕說錯般道。
「我喜歡Blondies,」我說:「Henry也喜歡Deborah Harry。」
「Ramones呢?」 Henry問。他們齊齊點頭。「Patti Smith又如何?」
Jodie和Bobby一臉茫然。
「Iggy Pop?」
Bobby搖頭。「Pearl Jam。」他終於想起一個。
我插嘴:「我們這兒沒幾個電台,」我告訴Henry:「他們很少機會聽到這類東西。」
「噢,」Henry說,頓了頓:「那麼,要我寫些名字給你嗎?好讓你找來聽聽?」Jodie聳聳膊。Bobby認真的猛點頭。我拿出紙筆,Henry在餐桌邊坐下,Bobby坐在他對面。「OK,」Henry說:「得先由60年代說起,對吧?由紐約的Velvet Underground開始聽。然後轉到底特律,聽MC5、Iggy Pop and the Stooges。之後返紐約聽New York Dolls和the Heartbreakers–」
「Tom Petty那隊?」Jodie道:「我們聽說過。」
「啊不,完全不同的樂隊,」Henry說:「大部份隊員在80年代死了。」
「撞飛機?」Bobby問。
「海洛英。」Henry更正:「別管那,還有Television,Richard Hell and the Voidoids,和Patti Smith。」
「Talking Heads。」我補一個。
「嘿。我不肯定。妳覺得他們也算Punk?」
「他們當時也在啊。」
「也罷,」Henry把這個也寫進名單內:「Talking Heads。好,然後再到英國–」
「我以為Punk源自倫敦。」 Bobby說。
「當然不是。」Henry推開椅子:「很多人(包括我)相信Punk的精神就是向那些不對勁、甚至大錯特錯的事情說『幹它的』 ,而且要不停口、大大聲說,直至有人出來制止你為止。」
「對極了,」Bobby靜靜地和應,雞冠頭下的臉泛著宗教般的熱情:「對極了。」
「你在教壞細路。」我告訴Henry。
「就算沒有我教,他自己也遲早會領悟。對吧?」
「我在努力,不過不容易,在這種地方。」
「我欣賞你這努力。」Henry道。他一路還在寫他的名單。我從他的膊頭望過去:Sex Pistols, the Clash, Gang of Four, Buzzcocks, Dead Kennedys, X, the Mekons, the Raincoats, the Dead Boys, New Order, the Smiths, Lora logic, the Au Pairs, Big Black, PiL, the Pixies, the Breeders, Sonic Youth…
「Henry,他們在這裡不可能買到這些唱片啊。」他點點頭,在名單最下方寫上Vintage Vinyl的地址電話。「你有唱機吧?」
「我父母有一部。」Bobby答。Henry臉都蹙起來。
「妳自己其實喜歡聽什麼?」我問Jodie。我覺得自從Henry和Bobby舉行過一輪男士結盟儀式之後她便被棄在一旁。
「Prince。」她從實招來。Henry和我同時大聲「哇」了出來,然後我便開始大唱“1999”,Henry彈起來在廚房和我碰碰撞撞跳起舞來。Laura聽到後飛快找出原裝正版唱片來播,如是者,變了舞林大會。



(2)Henry的角度﹣﹣

離開Laura的派對後我們駕車回Clare父母家。Clare說:「你好靜啊。」
「我在想那兩個細路。那兩個Baby Punks。」
「噢,他們怎樣?」
「我在想那小朋友將來會怎樣–」
「Bobby。」
「–Bobby,追聽一些他出世那年製作的音樂…」
「我也曾很迷the Beatles,」Clare指出:「他們在我出世前一年便拆了夥。」
「何以會如此?我的意思是,你本來應該迷Depeche Mode、Sting或者甚麼的。Bobby和他的女友如果要扮有型其實應該去聽the Cure,但結果卻一頭栽進他們一竅不通的Punk裡去–」
「我覺得他們只想惹毛父母罷。Laura說她父親禁止她妹妹穿成那樣子出門,她便把衣服偷偷帶回學校女廁去換。」Clare說。
「以前個個都這樣做。那關乎維護自我個性,我完全理解,但他們現在為什麼要去維護1977年的自我個性?那他們應該穿格仔絨布。」
「關你什麼事 ?」Clare說。
「那令我沮喪。那提醒了我,我所屬的那年代已經逝去,不單逝去,而且被遺忘。電台不再播這些東西,我不知為什麼會這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所以我看見這兩個小朋友扮Punk時我覺得很興奮,因為我不想一切就此消失殆盡…



(3)我的角度﹣﹣

這是來自Audrey Niffenegger 2004年出版小說The Time Traveler’s Wife的其中一段。
要說這些年有那本書會讓我一邊看一邊拭眼,大概就是這一本。
這大段關於那兩個Baby Punks的描寫其實與情節無關(另外還有36歲男人和12歲女孩討論John和Paul、在Violent Femmes音樂會上約會的情節),但我那時讀著讀著也好想大叫「我那時也在啊!(I was there, too!) 」如果你「那時也在」便明白。
(Prefab Sprout是這樣唱的:and there’s nothing pathetic…if it proves that I had you, if it proves I was there. --“I Remember That”)

Henry是那個Time Traveler,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掉進時光迷宮之中,回到過去,或是穿越未來。Clare就是Time Traveler’s Wife,她自6歲起便認識越過時空來找她的不同年紀的Henry(三十幾的Henry,四十幾的Henry)。為什麼他要頻頻回到過去探望Clare呢(152次)?這終極謎團可以讓人乘機大哭一場。

不過令我深深覺得這是「我們*的書」的,還是因為那股對音樂的執迷(況且提到我愛的Lydia Lunch呢!) *我們:80年代聽另類音樂大的一群。
要寫/拍/奏出觸動人的作品,靠的並不是甚麼前所未見絕世好橋surprise ending(不過The Time Traveler’s Wife也真的好橋),而是微小的、溫柔的執著。對普魯斯特來說是瑪德蓮蛋糕,對Niffenegger來說就是那些搖滾音樂。

說起來,我也是個Time Traveler。23歲的我,永遠留在Room 436。我掉進時光迷宮時,就回到那裡。一次又一次。

3.9.07

tales from room 436


(070903.02)

1987年的利時商場是一個人跡罕至的荒漠。
租戶包括修改衣服的裁縫、私家偵探和伴遊公司。
每天午飯時間過後便會傳來Satie的Trois Gymnopedies。
可能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偵探,或者是品味優雅的裁縫。
大概沒有喜歡Erik Satie的馬伕吧?
有一天不知誰人說在伴遊公司的窗簾之間瞥見一本翻開的相簿(“有很多小姐的相片啊!” )。
於是那天我們故意走遠路,多次經過伴遊公司門外。

我不記得曾經看到過甚麼相簿。

The way we lived…

(070903.01)



助聽器創刊號(1987-7-1)的《Dining Table》:


李藍
Sonic Youth --Sister (LP)
Cure --Kiss Me, Kiss Me, Kiss Me (LP)
Scratch Acid --Scratch Acid (LP)
--Just Keep Eating (LP)
--Berserker (LP)
And Also The Trees --Evening of the 24th (LP)
Band of Holy Joy --Rosemary Smith (12")
Lounge Lizards --No Pain for Cakes (LP)
Primitives --Ocean Blue (12")


盧志偉
Sonic youth --Sister (LP)
--Death Valley '69 (live)
Skin --Blood, Women, Roses (LP)
Swans --anything
+ Object of Desire: Amanda Donahue
+ 佛洛依德論美文選
+ 我女人Jessie


Down Escalator:
Go Betweens --Tallulah (LP)
REM --Dead letter office (LP)
Klaus Schulze --Dune
+ 代議政制綠皮書

Serverin Servant:
V.A. --Fuck Yr Dreams (LP)
Big Black --Atomizer (LP)
Wolfhounds --Another Lazy Day (LP cut)
Fields of the Nephilim --Dawnrazor
The Creeping Jesus (demo tape)
+ Playboy
+ 黑色Lace底褲


劉偉民
LP: Shelleyan Orphan --Helleborine
Video: The fall --Ghost in My House
Book: Craig Claibornes --The New York Times Food Encyclopedia
Wine: Chardonnay --Cullens Willyabrup 1985
Beer: Sparten Gold
Shirt: Artigiano
Restaurant: The Fifties (Ristorante Italiano)
Discotheque: The Future


黎堅惠
Wire --The Ideal Copy (LP)
And Also The Trees --The Evening of the 24th (LP)
Suzanne Vega --Solitude Standing (LP cut)
Jazz Butcher --distressed Gentlefolk (LP Side B)
Pop Will Eat Itself --Love Missile F1-11 (12")
*Sleeve: Thirteen moons --Little Dreaming Boy (原來粉藍色上印灰褐底可以咁靚!)
*Hardy’s Folk Club's 鮮果汁
*長袖 T Shirt (薄身、過手腕嘅)


鄺敏慧
茶:茉莉香片
碟 :
Billie Holiday --I'm a Fool to Want You (LP cut)
Kalima --Weird Feeling (12")
R. Halstead, E. Pao + E. Gomez --Chance Encounters (LP)
書 : Humphrey Lytterton --Enter the Giant


陳家樂
Fields of Nephilim –Dawnrazer (LP)
Danielle Dax --Where the Flies Are (12")
蔣麗萍未推出我又未聽過嗰隻

29.8.07

The origin of life


Monitor biweekly, 助聽器﹣獨立音樂雙週報。
1987年7月1日創刊,隔週三出版,每份港幣三元半。
1988年2月11日停刊,共出版17期。
執行編輯:盧志偉,李藍
創刊作者:Alan Chan,Steve Channy,Down Escalator,Serverin Servant,Mike (from Macau), 黎堅惠,劉偉民,鄺敏慧,譚志輝
編輯部地址:尖沙咀利時商業中心436室

27.8.07

nothingness

in the begining, there was nothing.

前事

私事

平行宇宙內
20世紀少年

and just for a second i thought i remembered you